红色的烧伤的疤痕就像永不消逝的火苗盘在他脖子上。他疲倦不已,眼睛干干的,哀伤没有眼泪的阻挡,干巴巴附着在眼睛上,他的样子勾的我一阵心酸,泪夺眶而出。他慢慢看向我,淡淡的长眉,剑脊一样的眉骨下,单薄眼皮,狭长如柳叶的眼睛轮廓。他微微张开苍白的唇,发出沙哑的几乎听不出字音的声音:“你为何哭?”
我张了张嘴,努力了很久,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摊开手掌递给我,我写下:你看上去很可怜。
他欣慰的笑了笑。我不知他在欣慰什么。他的笑倒让我自觉自己很愚蠢。
禁族还在吗?我在他手心写道。
他摇摇头,目光变得凶戾,仿佛禁族两个字召唤出了恶魔,让他很是痛恨。
其术在君子之手可救国救民,为何绝对禁止?大家谈之色变,他们已经消失了啊,还有何威胁呢?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复杂的火针罗盘,面上现出一丝苦笑:“禁术,禁族,还有人提及,还有人施展,他们就没有消失。毁灭一个种族的最终结果,就是无人提及,尽数忘记。”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忘记就是毁灭啊。
龙游心是禁族吗?你呢?你好像也会禁族的招式。
秦平呢,他功绩不可表,他的家人怎么办?
他沉默的坐在门槛边,直到天黑也没有理我,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为他端来一杯茶后,就去后院待着了。黑甲士兵巡逻换班,黑色的颜色一批又一批轮换。
我没有聊得来的,准确的说,是我害怕没有人能和我聊得来。
阁楼顶上,我的房间被暴雨折磨的不成样子,又脏又湿,我不想去,再加上我亲眼看见了阁楼变成了黑色百足虫…我便更加厌恶恐惧。我在后院走廊里窝着,这里还干净些,空池子里下满了水,里面的灰尘弄得水十分浑浊,这侯府只要人一离开,立马荒废。鱼照初把卖宝贝的钱拿出来一丢丢修缮侯府,它都不至于如此荒凉。
天渐渐黑了,多日的紧张与噩梦让我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能睡着了,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坐在走廊上抱着柱子睡着了,耳朵里偶尔传来闷闷钝钝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府里的黑甲士兵回来了。我迷迷糊糊的,眼皮沉的很,眼睛根本睁不开,浑身的劲儿就是用不到眼皮上。
似醒非醒时,有双炽热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那双手很烫,我把手往回缩,身子一仰倒在走廊地上,地上的水渍把后背阴湿了,鼻子里钻进又凉又潮霉的味道,我欲起身,身体突然笨重起来,仿佛有人踩着我的手脚一般。
突然龙游心闯入我的视线,可是我明明眼皮沉的睁不开眼睛,他的样子就印在我脑海里…
“为什么呢?为什么活的是你,死的是我?”他抓住我的脸,几乎要把我整张脸扯下来……我挣扎着呼救,只觉身体陷入深渊里,越陷越深……这时身上突然一阵冰凉将我激醒,我喘着粗气猛然坐起来,身上落着几个片残瓦,走廊的屋顶坏了,屋顶上的一洼积水撒在我身上…我用衣袖抹去脑门上的冷汗,衣袖上却有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左眼流血不止……我爬起来去井边打水洗脸,左眼越洗越疼,我捂着左眼,血从指缝里流出来,我鼓起勇气去百足虫阁楼里找些包扎的东西,有几个没有当值的黑甲士兵好心的把绷带和止血药给了我,他们帮我清理了血雾,包扎了伤口。
“你这眼睛怎么伤的这么重?像被针板扎过一样。你得罪了谁吗?”他们边帮我边问我。
我只是摇手示意没有得罪任何人,我不能提及龙游心,我得自己相信自己与他无关。
他们帮我包扎好,我谢过他们就从阁楼跑出来了。他们待在百足虫的身体里不害怕吗?难道不怕虫子醒来把他们都融化了吃掉吗?还是说,他们早就习以为常这种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