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人说话。
“妈的,这天真热。……哥,这小孩怎么处理?”
“钱打过来了,拉去山里,挖个坑埋了算球。”
车子开动。
“直接埋了是不是有点浪费?我看不如卖掉,还能多赚一笔。”
“我先打个电话问问,如果价钱合适就先留他一命,反正我们也要先出去躲一躲,看看能不能多挣一笔路费。”
车子在不断加速,引擎像个哮喘病人一样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喂,苗昂登,……嗯,是我,手上有件成色不错的货……当然是活的,十二三岁的样子,女的轮得到你?……别他妈废话,直接给个价……”
“哥,多少?”
“两万。”
灯光落入车内,时明时暗,是高架桥上卫兵一样的路灯。
明明灭灭的灯光扫过一张青涩的脸庞,陡然间,陈阳睁开了双眼。
长期以来培养出来的敏锐,让他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插在小腿上的一把匕首。
反捆在身后的一只手从绳套中缓缓抽出,在那人抬脚的一刹那,陈阳的手猛地伸出,将匕首拔了出来。
顿时间,座椅上的两人惊疑地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陈阳,眼神戏谑,甚至带着不以为然的轻视与玩味。
因为躺在他们脚边的孩子——虽然应该说是个少年,看起来实在过于瘦弱,一把锋利的匕首,不足以让他们感觉到威胁。
“哥几个,这小子看样子是想和我们练练,哈哈。”
“生长在和平年代的这些少爷,早就没了血性,练什么?我不信他敢动手。”
“喂,小子,你知道怎么用匕首捅人吗?要不要我教……”
左边的那人话还没说完,原本躺在座椅之间的孩子突然以一个吊诡的姿势迅速弹起。
一抹寒芒在眼中一闪而过,那人只觉得咽喉一凉,鲜血就像从打开的水龙头里喷涌而出,霎时,血花四溅。
下一刻,另一人瞳孔骤缩,反射性的去抓放在座椅上的尖刀。
然而,手才刚触到刀柄,噗的一声,匕首瞬间没入了他的太阳穴,几乎贯穿整颗脑袋。
车厢里安静极了。
前面的两人都被震惊到了,那孩子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杀意,几乎让两个成年壮汉的身体同时微微一僵。
司机慌乱地打着方向,面包车在路上划出S形,重心不稳,陈阳被甩飞,身体重重撞在车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匕首还插在那人的脑袋上来不及取回,副驾驶的男子惊慌之间眼含凶光,突然端起一支猎枪,对准陈阳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枪声响起,膛口喷出火焰,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出来,铁砂犹如天女散花般飞向陈阳。
虽然只是一只自制的短筒猎枪,打的是铁砂而非霰弹,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一头猛兽也要被打得皮开肉绽,遑论是人。
但是想象中陈阳身体被打烂的一幕并未发生。
仿佛时光凝滞,无数铁砂漂浮在车厢内,甚至还能看到棱角尖锐的细碎铁片,离陈阳的眼球只有不足半寸,却再也不进分毫。
两人惊呆了,这一幕画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强烈的恐惧感瞬间袭来,给两人都造成了短暂的迟疑,随后,粘着血液和脑浆的匕首,寒光一闪,扎进了副驾驶的咽喉。
只剩下一个司机。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冷汗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顿时感到遍体生寒。
短暂的失神,车子失控,凶猛地撞上路边的水泥护栏,一声巨响之后,在剧烈震荡中,发生了侧翻。
高架桥上响起一片急促的刹车声,人们惊愕地看着前方不断翻滚的车子,车厢变形,许多零件和杂物被甩了出来。
有人走下车,拨打各种电话,或是火速赶上前去救援,一时间,高架桥上发生了严重的大堵车。
严重变形的车厢内,司机听到了不断响起的脚步声,顾不得头破血流,忙不迭大声呼救。
忽然看到一张同样鲜血淋漓、青涩,甚至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庞,浑身哆嗦着,心中还是有着不可思议的感觉。
他明明只是一个孩子……
这是司机最后的念头,在人们赶到之前,锋利的匕首划开了他的咽喉,慢慢涣散的眼神中,只剩下一抹诡魅的冷笑。
陈阳撕下蒙住嘴巴的胶带,看着自己分明和孩子一样的小手,忽然感到感到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身体歪倒在血泊之中。
陈阳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是碎了,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每一块地方都痛得有点撩人。
然而,身体的疼痛对他而言不算什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在哪儿,以及……他是谁?
但他无暇思考这些,下意识地擦掉匕首上的指纹,然后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像个受到严重惊吓的孩子,挤在几具尸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