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近午夜,青山精神病院,熟悉的柳蒹葭的办公室。
屋子中开着空调,却隐约有着一丝冷冽的气氛在慢慢凝聚。
节能灯散发出来的雪白光线,明晃晃笼罩着两道体型相差巨大的身影。
曾用来温习课本的沙发上,陈阳打了个哈欠,随后擦了擦眼角,神容有些倦怠。
旁边的单人沙发正承受着它不该承受的重量,被体型魁伟的男子挤压得都变了形。
一台用作记录口供的笔记本电脑放置在茶几上,屏幕上一行行的问询记录,看起来密密麻麻。
然而没有第三人在场,又在这样一个约等于私人领域的空间里,看来并不像一场很正规的审问。
只是在几个同样的问题翻来覆去不断来回的折腾下,少年已然变得很不耐烦,此时靠着沙发,沉默不语。
这样反反复复的询问方式,说起来也只是很常用的手段。
确实挺折磨人,却又不至于被指责为“逼供”之类的。
在一阵静默之后,名为张大彪的健壮男子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状态,依旧重新又折回到第一个问题上来。
“那么请你再说一遍你是怎么摆脱那个女人控制的。”
关于这个问题,陈阳已经回答过不下三遍。
每一次的答复倒也简洁,从来都是根本没有什么绑架,超市发生混乱的时候,他就跟着人群跑出去了。
当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回答。
说的越多,破绽越多,索性直接从根源上杜绝后面那些个麻烦的问题。
没有的事,我和你说什么玩意儿。
毕竟监控记录那种东西早已不存了。
至于那些暗夜行者的亲眼所见?拜托,就算他们看见了又如何,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能奈我何。
当初能给柳蒹葭好脸,可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将那天的事情重复一遍,嗯,得看心情。
在少年的沉默中,张大彪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换个问题,你是怎么找到李青瓷她们的?”
同样是一个重复了很多遍的问题。
说起来,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李长庚才会是那样漠然的态度吧。
对此陈阳也没什么好隐瞒,坦坦荡荡将定位手表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那种东西,呵,固然做得比较精细,却也不是什么能让全国人民都震惊的本事。
顶多也就是,他这样的年纪做出那种颇为精密的手表,会让人感到有些吃惊罢了。
至于李长庚的态度……
会让他产生怀疑属实情理之中。
陈阳当然也不会想着要去解释什么。
今后以怎样的关系相处已然无关紧要,又不是非要倚仗着他李家才能过活。
不过实话实说,陈阳离开前,李长庚看他的眼神,也还是让他感觉被刺了一下。
诚然,即便没有李青瓷这回事,同样也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
一个据说被绑架的少年,在没有任何人进行营救的情况下,却平安归来。
而绑架他的女人却莫名死在床上。
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李青瓷的事,只是加深了这种怀疑,多了一些想要厘清的问题而已。
这样的麻烦已在意料之中,毕竟人的思维又不是一道程序,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尽善尽美。
程序还会出现BUG呢。
尽量做到避开所有的真凭实据,其他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罢了。
感受到少年颇为强烈的抵触情绪,张大彪起身重新泡了一杯热茶,放到少年的面前。
一次性塑料水杯,绿色的茶叶在开水中慢慢舒展开来,而这样的茶杯,茶几上已经有了好几个。
陈阳手指无声地敲打着沙发,保持着默然不语,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
学乌鸦哥掀桌子倒不至于,主要是没那个必要,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应付过去也就好了。
一片安静中,原以为接下来又还是重复那些无聊的问题。
却只听张大彪忽然说:“柳蒹葭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正在楼上接受治疗。”
指尖的敲打停了下来,少年紧紧地皱起眉头:“很严重吗?”
倒也并不全是刻意的装作关心,也是有心想要知道柳蒹葭的身体状况。
虽然可以确定那个傻女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关心一下总是应该的。
“还是挺严重的。”张大彪说,“你想去看看她吗?”
少年精神为之一振:“可以去?”
“当然可以。不过她现在还在接受治疗,在这个期间,要不你先配合一下,让我们先把所有事情弄清楚。”
“还要我怎么配合?”陈阳冷下脸来,身体重新靠回沙发,“配合你像个神经病一样,颠来倒去说那些已经说过无数遍的废话?看起来你也算是长辈,欺负我这样一个后生,有意思吗?等等,你该不会真是个神经病吧?”
在少年的一脸防备中,张大彪倒是不气不恼:“那我们聊一点别的,比方说你和幽灵之间的关系。”
“我就知道。”陈阳叹了口气“我就见过幽灵一次,该说的也都已经说过,现在又来问,这就真的很没意思。”
张大彪雄壮的身躯不动如山,处之泰然:“那就把你已经说过的再说一次。”
“没什么可说的。”少年的眉眼间浮现出一层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