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为什么不呢?”我冷冰冰地道,“或许这样能防止你出尔反尔。”
“肃静!”萍琪用锤子不停敲袋子,“法庭之上不得无礼!我的公裁下不允许黑魔法或血契存在!面粉女士,将庭审记录中双方的最后陈述删去!”
我注意到在那摞面粉袋旁边有个孤零零的面粉袋,上面搁着笔纸。
“现在看来”,萍琪转向小萍花,“小蚂蚱还是对你重复罪行的可能性心存疑虑,她需要你做出以后将理性行事的保证,你同意吗?”
小萍花挑眉:“小蚂蚱?”
我呻吟:“别问。”
“被告,请回答我。”
小萍花垂头叹气:“我同意。我无权就这一点批判甜贝尔。”
“那我将做出判决!”萍琪欢快地道,“小萍花,你必须做出究极萍琪誓来保证自己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在做此事,立即执行!”
她皱眉:“超极萍琪誓?”
“不是‘超级’,是‘究极’”,萍琪字正腔圆,“究天地之大,极万物至理。”
小萍花迷茫地眨眼,然后摇摇头顺其自然:“只要对甜贝尔足够,我没意见。”
萍琪转向我:“嗯哼?”
我磨磨牙。这正是我能找到的最颠扑不破的桎梏,我不知萍琪是否完全理解它的分量,重要的是我理解,小萍花也理解。
“可以”,我稍稍咧嘴。
“好哎!”萍琪挠挠鬃毛,抽出一张写有用粉色墨水反复加粗的“究极”的小纸片,跳下来将其塞到小萍花蹄中。
“你只需要在誓言的最后用蹄子将这张纸压到眼上”,萍琪咯咯笑,“然后每匹小马都会知道你下了究极萍琪誓啦!好吧,至少在墨水洗掉之前是这样的。”
小萍花检查纸片。“这很容易”,她抬蹄,“诚心——”
“哦,不不不。”萍琪挥舞蹄子,“我要跟你一块念!”
“哦,好吧”,小萍花道,“你说开始就开始。”
萍琪清清嗓子,她们一同吟唱起来:“诚心诚意天上飞,眼中扣个蛋糕杯!”
小萍花做完动作,以闭上右眼将纸片轻轻戳上作结。她伫立一会,然后将纸片剥离。
“看起来有多糟糕?”她问道。
我窃笑,粉红色字体在她黄色皮毛上煞是惹眼:“我觉得你毁容了。”
“呵呵”,她吐舌头,“或许我改在左眼也印上以求对称。”
我怪笑:“好明智的选择。”
“没问题!”萍琪又抽出一张纸,“我还带了一张纸以防万一。”
毫无预警地,萍琪将纸拍在了小萍花眼上。
“呃啊!”小萍花震惊地向后倒去。
“萍琪!”我惊惧地道,“瞧你干了什么!”
“什么?”萍琪一脸无辜,“你说你想要对称的!”
“呃!”我推开她,扶起小萍花,“你还好吗?”
她揭掉纸,确实,现在对称了。“她轻轻拍上来的,我不疼。”
我谨慎地瞥一眼萍琪:“那就好。呃……萍琪大法官?您能否让我们单独待会?或许您能去看看我的两个姐姐是否需要帮助。”
“好的-好滴-好哒!”萍琪脱掉旧衬衫,蹦跳这离去,留下一路面粉,“现在休庭!你们两个表现得不错哎!”
我一直等到她上楼梯的蹄声传来,然后坐在地上揉太阳穴:“和她在一起总是那么惊险刺激。”
“我实际上很高兴她在这里”,小萍花站起身,“过去这么多天里,她时不时下来看看我。”
“我听她说了”,我道,“不过你竟能忍受得了,这让我着实惊奇。”
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相信我,只要手段得当,她也可被变成一个好的倾听者。”
我挠挠头,看向四周的货架:“我不该那样对你叫嚷的。”
小萍花挥蹄:“没事,我罪有应得,我在车道上那会真是表现得差劲极了。”
我咋咋舌头:“确实如此,可其他小马要是处在你的位置也会做相同的事的。”
小萍花双目无神地看我:“可你没有。”
“无序威胁过我,还记得吗?”我提醒她,“要是角色互换,我可能会用魔力将你往瑞瑞身上拖。”
“不,你不会”,小萍花上前一步,“你比我拥有更强的意志、更坚韧的心、更坚强的灵魂和更强大的动力,甜贝尔。下定决心的你会抓住一切可能,所做之事必无往不利。”
我别开视线:“你明知这不是事实,我经历过的失败之多连自己都羞于承认。”
“这取决于你定义失败的方式”,小萍花道,“以人类标准来看你是成功人士,而且对我们而言你始终是最忠实的朋友。”
“我忽视了你们所有马自高中以来就想告诉我的事情,还踏上了从心底就感觉不正确的道路”,我抬头面对天花板,任由视线在一个吊灯处涣散,“于我而言,这根本不算‘正确’或‘成功’。”
小萍花将蹄子搭在我肩膀上:“你必须停止对自己如此苛刻的要求,你运用所拥有条件达成了最好结果,没有谁会因此瞧不起你。”
我闭上眼:“你不是第一个说出这种话的,可我依然无法从心底将其接受。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和其他所有小马一样”,小萍花道,“大家都会为了什么而后悔,但这不能成为你裹足不前的理由。”
我情不自禁地笑:“高中年级主任总是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社会学课上也多次出现”,她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主任和车厘子老师好像。”
我拉回话题:“所以我该如何是好?自我苛求会让我神经过敏,得过且过会使我一事无成,那么,中庸点在哪里?”
“所谓中庸点,当然是在中间啦”,小萍花捣我,“就像奶奶经常说的,‘凡事适可而止’,你倾向于追求完美,那就把预期调低一点或两点……针对你的情况,二十点可能更为合适。”
我哑然失笑,她说得有理,可就像很多箴言一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会尽力拿捏,可成效如何只能交由时间去判断了。
“说到和所有小马一样”,我一针见血,“你没必要每次犯错误时都躲开所有小马。”
“我没有!”她争辩,“我对补偿过失方面很在行,只有牵扯到你们时我才会这样。”
“哦,真的?”我笑着戳她胸口,“我们真的对你如此重要?”
“真的。”
我哑口无言,她突然的坦率让我感觉脸在发烧,于是扭过头好掩饰自己:“好吧,这真是,嗯……呃,这真是……太-太……嘿!我今天正好无事可做!你觉得我可以,呃……帮你完成你现在正做的工作么?”
她咯咯笑:“当然可以,不过慢慢来,不然你半小时之内就会累得起不来的。”
“嘿,我可是有魔力的!”我指向自己的角,“我可以举起这里的绝大多数东西。”
“对,然后你就会流鼻血。”
“嘿!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飞速流逝,因为黛西的音爆,小马们还在成群结队赶来,我们则疯了般劳劳碌碌以招待他们所有马。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知农场方位的,我想去问,可被各种琐碎事缠得脱不开身。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和小萍花、玛姬以及瑞瑞沟通以确保她们能获得展开任务所需全部资源上了,现在想想,这和我在OSC做的工作简直不能太像。我会演变成这种角色也不奇怪,毕竟,我很适合当团队的润滑油。
这些天我没怎么见过巴布和飞板璐,我们偶尔碰到过,但彼此当时都正在做什么,我不忍心打扰到她们。通常,巴布都和杰克或大麦在一起做什么体力劳动,飞板璐则——毫不奇怪地——整天和黛西黏在一起。我担心飞板璐有些过头了,可黛西似乎并不着恼。或者说,就算烦心也没有表现出来。不管怎样,她也不是没办法摆脱,要是想要独处,她只需要飞走就好。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好久没听到黛西那个行动计划的进一步消息了,再说,我所有注意力集中都在手头问题上。我深知我们的状态无法持久,可这些有比我更有能力的个体在操心,我的工作就是在这段等待期维持一切运转,并在需要时听从召唤。
而且我或许会满足于这个角色……要是当时我没听闻刚刚提到的有能力者的去向的话。
那是我、巴布和小萍花第一次有时间聚在一起闲聊,我们没找到飞板璐,只能推测她正陪同黛西在做什么。
在我们躺在一起放松时,飞板璐带着满脸委屈和泪花从屋子里冲出。瞧见她,正说着什么的巴布戛然而止。
“啊-哦”,她指向飞板璐。
我们转头。看到飞板璐的表情,我心一沉:“有什么地方不对。嘿!小璐!”
她一僵,赶忙拭去眼泪,拙劣地摆出平淡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小萍花问道。
飞板璐没在看我们任何马:“她们要走了。”
我们交换眼神,等待下文。可没有下文,于是巴布问出我们心中共同的问题。
“谁要走了?”
“黛西和其他马!”飞板璐爆发,“他们认为自己找到了通往小马国的传送门,决定去核实一下!”
我们盯着她,好像她长出了第二个头。我不知她们俩在想什么,反正我在极度的震惊中大脑一团乱,自动地问出心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好——吧”,我缓缓道,“那她们准备如何对付无序?”
飞板璐咬牙切齿:“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她们又要把我们抛开自己去直面危险,搞得我们像是累赘!”
“呃……我们就是累赘啊”,巴布指出,“想想,在战斗中我们能做什么?”
“而且要是有更多小马跟随,她们被发现的几率会变大”,小萍花道,“她们或许想用谐律元素奇袭。”
飞板璐斥责她们:“在杰克和大麦浴血奋战时自己袖手旁观,你们良心上真能过得去吗?!”
小萍花和巴布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从好奇转化为担忧。
“还有你”,飞板璐调转矛头,“在瑞瑞起身反抗无序时,安吉真能逃过他的怒火吗?我们真的能逃过他的怒火吗?其他所有马真的能逃过他的怒火吗?!这可是覆巢之下!”
我陷入沉思。这就是他们的解决方法?为了故土孤注一掷地向愤怒的神灵发起冲锋?成王败寇,赢家通吃?我们的状况真的糟糕到必须如此了吗?
“他们今晚就会动身”,飞板璐面对我们三个,“他们将赌上生命去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你们居然跟我说良心上过得去?你们就这么让她们穿越去小马国面对未知的危险?就这么坐在安乐窝里干等着,像个寄生虫一样默默希望一切自己好起来?!”
我知道她在挑衅,我知道她在怂恿我们做出最糟糕、最不理智的选择,我知道这样做会违背我们家人的希望,而且十有八九,我们就算去了也是白搭。
但所有这些都无法动摇我的回答。
“不,当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