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澄一伙人从顾毓钧家里回来,他们看了顾毓钧的作品止不住心潮澎湃,本来想上楼和酥梨夫妇分享一下见闻。
结果看到二楼主卧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线,便选择了不打扰,决定留到白天再聊。
顾毓钧的画技十分传神,尤其画得一手栩栩如生的上古神兽十分吸睛,其中龙尤为甚。
画得那叫一个大气磅礴,不论浓缩在小小的田字格纸上,还是画在墙上,都给人以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卢澄才看第一眼就拍板决定让顾毓钧接下村里墙体画的活儿,开价2K一天,每天工时随他自己,反正按天结算。
而一线城市市场价一般200-800一天,高级画师也不过1500左右。
卢澄给的属实太多了,顾问在一旁欲言又止,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是让自己人赚到撑啊!
而顾毓钧本职工作是干数控机床的,画画只是闲暇时的爱好,对于墙绘市场价并不了解,所以卢澄说啥就是啥,总该自家兄弟不会坑自己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晚风中夹杂着一些蛙叫蝉鸣,反而更添宁静。
“啊——”一道凄厉的惊叫划破长夜,是二楼主卧传出来的,幸好房间的朝向阻隔了大半声音外传,唯独窗外的鸟儿被惊飞了。
姜禾就住酥梨夫妇隔壁,她依稀听到了叫声,掀开薄薄的毯子赤脚下了床,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去问问隔壁情况。
“怎么了,肉肉?”苏继铭一骨碌弹起身,吓得魂都在颤,连带声音都有些抖。
视线慌乱地扫着李柔全身,见她眼神失焦,大口大口喘着气,额角上都是细密的汗水,苏继铭更慌了,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焦急地问:“肉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柔没说话,依然有些失神。
直到苏继铭长腿一迈,一步下床,准备抱起她,她才回过神,抬手拍了拍苏继铭放在她腿弯处的手臂,摇了摇头说:“我,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我只是做噩梦了。”李柔道。
闻言,苏继铭悬着的心才落回原位,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他不忍心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她向来胆大包天,吓成这样一定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
苏继铭重新躺到李柔身旁,将人揽进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
二人都沉默着。
良久,李柔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哀戚,听起来万分落寞:“哥,你能不能不要比我先死?”
苏继铭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好。”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吗?”李柔仰起脸,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有些埋怨。
又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干嘛那么了解她啊?
聊天都没点神秘感。
苏继铭非常配合:“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李柔赌气“哼”了一声,罪恶的手在他饱满的胸肌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
苏继铭一下攥住了她四处点火的手,摁在自己胸口,认真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李柔也重新将脑袋埋进苏继铭怀里,委屈巴巴地说:“我梦到你死掉了~孩子也死掉了,就剩我一个孤苦伶仃的~”
短短一句话,苏继铭暗暗心惊,一瞬间寒意直达脚底,他抱着李柔重复地呢喃:“不会的,不会的。”
尽管有些猜测,但他没想过老婆梦里连孩子也会出事。
不会的,他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李柔鼻音更浓,已经带着哭腔了:“我其实不怕孤独,也很享受孤独,但前提是我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过你们。”
苏继铭闻言手臂紧了紧,似乎带着某种坚定,其实他刚才已经猜到李柔梦到他死了,所以才会毫不迟疑地答应她奇奇怪怪的请求。
只不过生老病死是人无法左右的人生常态,他只能尽量让自己健康一些了。
相爱的人,其中一个离去,留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
如果她走了,他一个人独留于世,那种寂寥感,光想想都难以忍受。
所以,他懂,他当然舍不得她去面对这样的痛苦。
夫妇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李柔便说困了,可是苏继铭睡着之后,她又悄悄睁开了眼,一夜无眠。
李柔只是简单地概括了自己的噩梦,却没说细节,苏继铭也没敢问,他当然知道细节足够可怕,所以不忍心问。
李柔梦到的是他们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一辆重型半挂迎面撞过来,苏继铭下意识将李柔护在身下,他自己却支离破碎,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而他们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李柔自己也半身不遂,一辈子郁郁寡欢,30岁不到就变得白发苍苍,最后老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
噩梦的细节足够清晰。
车祸之后她的人生仅仅一瞬间就看尽了。而车祸本身要多具体就多具体,仿佛循环播放的视频一样,李柔这才吓到惊醒。
长夜漫漫,傍晚看戏前产生的不安更甚,李柔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