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嘉和的语气有些怪怪的，沐珺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嗯。”
严嘉和将她拉上车子的副驾，然后自己绕过车头坐到主驾上。
他将窗子放下来一条缝，然后打开了暖气。
两人在密闭的空间，就算严嘉和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沐珺婉和他多年的默契，还是看穿了他眼里的悲伤。
严嘉和在她面前一向是很强大的存在，就好像是她的依仗她的避风港，很少出现这么脆弱的表情。
她以前犯病的时候，严嘉和经常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但现在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坐在他身边，他不是因为她才这样。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冷青和严国华。
“嘉和，新年快乐！”
沐珺婉忽然想起来，她还没亲口和严嘉和说新年快乐。
严嘉和看着她，眼里的温柔倾泻而出，如窗外的月光。
“新年快乐，婉婉。”
沐珺婉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说道：“今晚陪爷爷奶奶守岁到现在，我比他们还像老年人。”
她忽然问道：“嘉和，刚刚我对着新年的第一束烟花许愿，你知道我许的是什么吗？”
严嘉和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不知道为何，严嘉和的心里有些悸动。
沐珺婉缓缓地开口，声音轻柔而坚定：“海上月是天上月，希望眼前人是心上人。”
“婉婉……”
严嘉和俯身过来，抱住沐珺婉。
沐珺婉在他的怀里，继续说道：“好像老天听到了我的声音，你出现了。”
说完，抬手回抱住了严嘉和。
沐珺婉感觉到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脖颈处。
这个怀抱持续了良久，等到严嘉和松开沐珺婉的时候，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丝毫不见刚刚的失态。
严嘉和透过车窗玻璃看向天上的皎洁月色。
“那天晚上的月亮也这么亮吗？”
沐珺婉面露疑惑，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是沐珺婉没有开口打断他，而是安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我爸妈结婚前，我外公外婆其实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我外公是警察，所以他和我外婆更加明白嫁给警察的不容易，所以一开始我爸和我妈处对象的时候，我外公外婆不同意。”
“还逼着他们分手，不让他们见面，他们结婚前一年的大年三十，我爸去外地执行任务，完成任务后，连夜赶火车回到A市，又从火车站跑到我外公家楼下，只为了看我妈一眼。”
“我妈说那天晚上她没有和我爸说一句话，他们不敢说话怕被我外公发现，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遥遥相望，我妈当时就认定了这辈子非我爸不可。”
“但是他们还是离婚了。”
说到这里，严嘉和趴在方向盘上，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婉婉，我看到了，我今晚看到了我妈的病历！”
“那天晚上，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爸带我和我姐出去吃饭。”说到这里，严嘉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和张慧、陆芊芊一起出去吃饭！！”
严嘉和的声音有些颤抖。
“呵呵，那个时候，我妈被送去了医院！我在做什么？我爸在做什么？我们在陪着我妈最讨厌的人吃饭！”
严嘉和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极力控制着自己。
沐珺婉伸出手，因为车内的暖气，她的体温在回升，手指也没有刚刚那么冰冷，她的手覆在严嘉和的手背上。
一软一硬。
“和你无关。”
“怎么会没关系？我一想到，我妈一个人做手术、住院，而她最亲近的丈夫和孩子，陪在别人身边，我恨我自己！”
沐珺婉不想让他钻牛角尖，只能宽慰他：“那天晚上，我妈上夜班，手术台上我妈陪着冷阿姨，她不是一个人。”
“而且，后来冷阿姨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给她送汤……”
听沐珺婉说完，严嘉和反手握住了沐珺婉的手腕，问她：“真的？”
“真的！”
说完后，沐珺婉惴惴不安地看着严嘉和，担心他生气她一直瞒着她。
谁知严嘉和露出一个笑得像哭的表情：“谢谢你，婉婉，真的谢谢你！”
“严嘉和，不用谢，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所以不用谢，冷阿姨那会儿既不孤单也不可怜。”
今天白天，保姆给家里做大扫除，从主卧的床底扫出了冷青的病历，被严嘉和看到。
晚上的时候，冷青坚持让严嘉和姐弟两回爷爷奶奶那边过节，他们拗不过冷青，只能跟着严国华回了爷爷奶奶家。
吃过年夜饭后，严嘉和上卫生间的时候，听到严国华在和张慧讲电话。
好像是张慧那边包了饺子，让严国华过去尝尝。
严嘉和一直等在严家老宅的大门处等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他还在庆幸严国华没有赴张慧的约的时候，严国华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
严嘉和站在车灯前面无表情地和严国华对视，片刻后他挪动步子，给严国华让了路。
在严国华开车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他正要发作，被忽然出现的严嘉珍拉住。
严嘉珍冷漠地瞥了一眼严国华，拉着弟弟离开。
“让他走，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严嘉和看见病历后并没有收起来，而是对折了一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被严嘉珍看见了。
同为女性，严嘉珍看到病历上的内容的时候，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比严嘉和更愤怒更难过。
同样她也更加清楚，如何才是对爸爸最大的惩罚，要让他今后的日日夜夜都在悔恨中度过。
从爷爷奶奶家离开后，严嘉和越想越难受，于是直接开车来找沐珺婉，还好他来过一次，大致的路还记得。
时间已经很晚，沐珺婉脸上的疲倦越来越明显。
严嘉和摸摸沐珺婉细腻的脸蛋，有些心疼：“我好多了，婉婉快进去睡觉吧。”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现在很晚了。”
严嘉和摇了摇头：“我不想给叔叔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这么晚了开车不安全。”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严嘉和那边的车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