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没有多问半句,她很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嘴上说是长见识,其实就是立个下马威!毕竟,她们迟早都要伺候同一个男人!
夜半吉时,幽疏身着玄黑婚袍,面无表情地自督主府将新婚妻子步步牵出,带进两人共乘的八抬黑红喜轿。
轿前有八名身穿白衣,手挎花篮的礼使抛洒苍兰花引路。轿后则是百余名热热闹闹的普通冥人,个个手提象征着圣洁福愿的白纸灯笼,浩浩荡荡簇拥了一路!
将帅与督主冥婚,意味着强强联合,在下一场封印之战来临时,能救下更多的伤残将士从而充盈他们这支部落的血统。因此,才叫值得整个鬼族遗部民众弹冠欢庆的大喜事!
此时,另一头的将帅府邸。
坐席上宾,除了一脸喜气的雨氏家主,便只有死气沉沉的束魂者们。
按照传统,其他来众,有点排面的才可列席两侧院中。普通参加迎亲的冥人们,便只能在府门侧边的一条洞穴内席地开宴!
可看似没有排序的院中席位,众人却自觉将左上最靠近喜堂的位置留给了大束长最宝贝的孙女——绵雨!
“绵儿,你祖父昨晚当真给你安排了那位?”
假绵雨右边席位,坐的是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在知雨的记忆里,此人正是绵雨那尖酸刻薄的母亲。
为防身份暴露,假绵雨只能装作宿醉不适,扶着额头,简单敷衍几句,“这是什么场合,不好随意议论,回府再说。”
“哎……这有什么的!绵儿,母亲知道,自从那日,你在这将帅府中无功而返,心气就没平过。但那位身份与你悬殊至极,就算图个一时新鲜,也绝对不宜再有下次!毕竟……你还是……”
“够了,您别说了!我头疼的很!小舞姬,你扶本小姐去院后转转,醒醒神!”假绵雨绷着张脸,歪歪扭扭着起身,顺手搭住了均雅的肩膀。
“小姐,还是我扶着您去醒神吧!”头昏脑胀,药效还未清退的傻侍女,乍一听见小姐要走,立马就恢复了大半精神!
在她看来,小姐分明是触景伤情,想要找个地方在这小舞姬身上出气!那可怎么能行!今日可是他们鬼族遗部的大喜日子!万一出点什么不该出的意外,自己的小命恐怕也得搭上!
假绵雨淡漠地看着伸来的胳膊,侧身避开,目光幽幽望向堂内,毫不避忌外人地说道:“我又不去洞房里躺着!不想坐在这里,不行吗?”
说罢,也不管小侍女一脸惊吓地望向夫人,自顾自便搭着均雅向院子后方走去!
凭她这副嚣张的气焰,在场之人谁敢阻拦?又有谁敢批判她半个字?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端坐堂内的大束长自然听到了孙女那满含愠怒的话语!不自觉便拍案而起,就要往外追去。
“大束长确实非常疼爱孙女,但此刻,迎亲队伍即将到达,您不好贸然离席吧?”阵师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只觉得十分有趣!既然疼爱,怎么就看不出现在的“孙女”,已经不是原来的孙女了呢?
“阵师最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经过昨夜,就能对本使长的家事,指指点点!”大束长语气不善,玄袍底下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沉闷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当头盖黑纱的新娘跨入府门时,所有人便齐齐站定,安静了下来。
一道道或是祝福,或是怨毒的目光赤裸裸地汇聚于两位新人身上,幽疏偏头看向知雨,原以为这麻雀变凤凰的丫头一定会很紧张,实际看来,居然连手心都没被自己捂热半点!
“阴时到,新人入堂,恩爱永偕!”随着一声高亢的唱礼声响起,整场婚仪正式拉开了序幕!
堂内观礼的上宾们静立两侧,看着新人牵手走近,齐齐俯身下拜。
待两人来到堂上站定转身,司礼人笑盈盈地端来两盏清酒,旁边还有一把匕首。
“请二位新人歃血为盟,誓不负约!”
幽疏左手扣住新娘的右手,接过刀刃就在两人掌心利落一划。血液交融着滴入两只酒盏中,晕开嫣红的色泽,煞是好看。幽疏闻着诱人的腥甜邪魅一笑,放下匕首,摊开知雨的掌心,便牵到自己面前舔舐了起来。
黑纱盖头下的小脸终于红了,手心的痛意逐渐消去,已然愈合!只剩湿润的麻痒,挠人心弦!
“请二位新人共饮合卺,生死同伴!”
系着黑绳的酒盏被二人相继端起,在全族人的注目下,一口饮尽。
“血盟已定,良缘已成!上蟒食!”
“好!”
院里院外顿时欢呼一片!
紧接着,一条足有两丈余长,三掌余粗,共需八人来抬的白斑巨蟒被送上了喜堂!
“请二位新人同心并力,共赐恩食!”
一把锋利的长剑,送到新人面前。幽疏同样握入两人手心,引导着将剑高举,毫不犹豫斩下了巨蟒的脑袋!
“好!”院里院外又是一阵喝彩!
失去了脑袋的巨蟒喷洒着鲜血,疯狂蠕动,直至死透才被抬出屋门供众人分食!
阿律看得恶心不已,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强忍下当众离席的冲动!鬼族的生存之法,他旁观了这么些日,还是完全无法适应!
脑海里,忽然开始出现珥柠城彩华节那日的场景!满城皆是红花彩灯,繁华似梦。他的心上人身着华贵无比的正红凤裙,美若天人,却与别的男子共乘一车,在全城人的注目之下巡游登城!
那一切,远比眼前这场冥婚盛大数十倍!但在他眼里,无疑同样可笑!一出出,一幕幕,至今想来都如芒刺在背!扎得他又痛又苦,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