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第一次下乡就面临住宿的问题。

祝家老宅很久没有人住，房子不仅破小，而且很久未打扫。

10月份的麦田村已经进入冬季，这几天有太阳，白天温度还有6－8度。到了晚上，特别是凌晨直降到零下一度。只有温暖的炕火能抵抗严寒。

“小言啊，以后咱家就当自家待着，这几天房子我带着有粮他们帮你收拾收拾，你先搁存粮屋里头住着，别见外啊。”

张兰花拉着人往炕上坐着，热情的招呼。不冲别的，就这张跟祝雯一样的脸，看的她都很是高兴，仿佛祝雯没离开似的。

陆谨言涵养很好，入乡随俗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没有提出半点过分要求，欣然答应。

许存粮不由侧目而视，见陆谨言神情自若，经不住提醒道：“我家住的地方不大，你到我房间，就得我、俩一起睡同一个炕上。”

陆谨言也不清楚许存粮这话有什么别的意思，只能解释：“哥，且放心，我身无异味，也很爱干净，会休整后才入睡的。”

“我没那意思。”许存粮表情有些不自然，甚至不敢正视他，“你要过来睡，我就再去收拾收拾。”说着人已经往外走远。

不知道是不是陆谨言的错觉，总觉得他耳朵红了。摸摸自己的耳朵，冰冰凉凉的，外面天气太冷，许是被冻得吧。

“一天天的，说话阴阳怪气，出去几年尽是些臭毛病。”许老汉朝着许存粮离开方向，骂骂咧咧，现在是看他哪都不顺眼。

周芳把零食盘子放在炕桌上，好奇的扫视陆谨言，她之前因为刚刚出月子没多久，不适合两头奔波，所以带着几个孩子在家。

听一家人回来说起过这个陆谨言，如今来看，还真的是长得很像。但气质完全不同，一口京话说的斯斯文文，一看就是读了书见过世面的人。

陆谨言见人都面露微笑，主动问好。见周芳放上果盘，便伸手作揖：“嫂子好。”说完将最后一份他带的礼物送上。“听说嫂子刚刚喜得贵子，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红绸包裹，又是高档的商品袋提着，一看价格就不菲。周芳有些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在一侧裤腿上擦了擦手，迫不及待的提着礼物坐一边去，嘴里说着：“来就来，咋还拎着东西呀，多不好意思啊。”

一旁的许满粮有些看不上媳妇那没见过世面的样，一脸嫌弃，但也没说什么。

这几年家里赶上家庭责任承包土地，种地不仅效率提高，也可以卖粮食换来不少的钱。许家土地比别人多了一倍，虽然种起来辛苦，但收入同样也比别人更多。

虽然家里人看病花了不少钱，但如今也都治好，还有结余。比起四年前的局促，确实是褪旧逢新。

许老汉明显也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开了口。“有粮，把袋子拿来。”

“是的，爹。”说着把早准备好的东西恭谨递到桌上。

许老汉打开袋子，掏出大大小小的零钱，加上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推到陆谨言面前。

“这一千块不多，除了有之前祝雯贴补咱家的钱，还有咱家租用你们家地多年的费用。

哎，我知道是不太够。以后小言啊，要是缺啥了，我这几个儿子你随便差使。存粮给你当牛使，有活尽管叫他干。还有家里的粮食，明天就让存粮往你那放好码齐了，你看，成不？”

许老汉这辈子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硬着腰杆，自带几分架势，今天面对一个刚刚二十初头的小娃娃反而低了两分头，显得很局促。

一是，不管怎么论，他们许家都有些占了祝家便宜，如今别人儿子回来，拿了的肯定要还给别人。

家人治病这几年填补了不少，若不是有好心人帮助，现在也不会还有结余，当然也没有继续占别人便宜的想法。

二便是对于祝雯的愧疚。他们也是去公安所了解过情况，雯雯的死，许存粮占了大部分原因，这个事不是钱能衡量的。如今，除了钱，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东西能赔给祝家了。

陆谨言将钱推回去。“许伯伯，你的好意，谨言心领了，祝雯多年承蒙照顾，谨言已经感激不尽。

我也相信，就算她还活着也不会要这个钱，那我更没有替她收的权利。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还当向前看，各位也不必太过缅怀。”

这话说的得体，也让在座各位都陷入了沉默，张兰花更是忍不住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