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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清扬州扶风城外,一人一驴,走了不知多少路程后,瞧见路边一家旌旗酒肆,少年摸了摸口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这样的天气,酒肆内早已没什么人影,喧嚣自然也焉了,掌柜莫怀山正在打着算盘算着今天的收入。
听到脚步声和马蹄声,想着这么晚竟然还有客人,他不由抬头一看。
眼前是一名衣衫朴素身穿蓑衣斗笠的白衣少年和一头瘦弱且快要秃顶的老毛驴。
一人一驴,风尘仆仆,好像脚底下踩了千山万水而来。
莫怀山看了一眼少年身后落满雨水的木剑,略微诧异过后,不动声色,低头继续打着算盘。
少年低了低头,有些腼腆的问道:“掌柜的,有梅子酒吗?。”
莫怀山看着拘谨的少年,笑道:“有的。”
少年自然是宋遗憾,听到莫怀山的话,嘿嘿一笑,没有回话,自顾自抚着秃驴,轻声道:“亏待你好几天了,现在好了,有酒喝了。”
莫怀山笑问道:“小兄弟来一壶什么酒?”
宋遗憾见他虽粗布麻衣,脸上也长满了络腮胡,但双眼如电,神采奕奕,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风范,料想定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些做贼心虚道:“能只要半碗?”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见过只要半碗酒的道理,莫怀山听了少年的话,倒是有些愣住了。
见他愣住,宋遗憾有些尴尬道:“若是不能,那......”
“便算了”三字还藏在齿间未来得及发出,莫怀山便爽快道:“当然可以,小兄弟稍等。”
宋遗憾喜出望外,从怀中抽出一块干抹布,擦了擦自己的脸,寻近处一位置坐了下来。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往里头的位置坐,毕竟自己半边身子已经淋湿,再往里面的位置坐,怕是会弄脏掌柜的桌椅。
寒山酒肆内堂,莫怀山扶起酒坛故意倒酒超过半碗,却又不敢倒满,怕是自己好心倒变成拘谨少年眼中的施舍。
“小兄弟,酒来了。”
宋遗憾道了声谢谢后,接过那半碗梅子酒,浅浅喝了一口,道了声“好酒”后,没有继续再喝。
莫怀山寻思着莫不是他的“好酒”只是客气话,不然怎么喝了一口便停下了,刚想张口询问,只见宋遗憾把那半碗梅子酒倒了一小口在弯曲的掌心间,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到那头秃驴的嘴边,开心道:“这是你的。
“有咱后山那片梅子林的味道。”
秃驴像听懂他的话般,一点也不矫情的就把嘴巴凑到他的掌间“豪饮”起来。
一人一驴,你一口我一口,在这大雨漫天的夜晚,把那半碗梅子酒和一点情义,喝得一滴不剩。
宋遗憾喝完也不敢看莫怀山,低着脸递过酒碗,便开始摸索钱袋。
接过一枚细小泛旧的铜钱,莫怀山怔怔的望着那快消失在大雨中的一人一驴,好像望着一对多年的老友知己。
“哎,小兄弟。”莫怀山叫道。
宋遗憾看了看周围,转身:“什么?”
“走啦?”
“走了。”宋遗憾笑笑。
“去哪里?”
“四处看看。”
“然后呢?”
然后?宋遗憾想了想,才道:“去北方找我师傅。”
“能不能先留下来陪我喝酒?”莫怀山道。
“什么?”宋遗憾听不懂。
“一个人喝没意思。”莫怀山举起手中的酒坛补充道。
“我可没酒钱。”宋遗憾摸了摸钱袋,尴尬笑道。
“你请我?”宋遗憾笑了笑,转身招招手继续往前走。
“哎。”莫怀山叫道。
“又怎么了?”宋遗憾转身。
“我请你!”莫怀山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
“能不能顺便请一下我的驴兄?”
宋遗憾感觉好像自己有一丢丢的不要脸。
好在酒肆老板爽快回道:“自然可以。”
肆外大雨漫天,一坛梅子酒再加上莫怀山自己切的三斤熟牛肉和一小碟盐焗花生,两人在肆内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掌柜的如何称呼?”
“莫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