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还没来得及高兴,方才一直魂魄颠倒的玄塔终于醒了,挥手叫道。
“怎么了?”载垣问道,映雪却不理那玄塔。
“李载垣,你记不记得?”玄塔道,“因为跟着你起兵,我的青淼自尽了?”
“记得。”
“你也答应过我,”玄塔继续道,“要再给我一个世子妃。”
载垣冷笑,道,“天京多的是烟花柳巷之地,秦楼楚馆之所,世子何必那么急呢?”
“天京的美人我都不要,”玄塔笑道,“我要这个。”
说罢玄塔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帐中央杏眼明眸春照水的映雪。
“这…这个映雪是临江世子的,”载垣大惊,推诿道,“我做不了这个主。”
“哼!”玄塔冷笑,“过几天你便成皇上了,还有你做不了主的事?”
映雪心中冷笑,她看不起这个玄塔,也看不起载垣。
她傲了傲身子,如同一朵清丽的孤莲,道,“越王的行天诛是有临江世子襄助才能成功的,若私自献了我,它日临江世子不高兴了,越王该怎么回啊?”
映雪原想拿临江世子压载垣,不想载垣却不是承景,不小心触到了载垣的逆鳞。
载垣听罢忽而笑道,“百越世子看上淑媛娘娘,是娘娘的福气,它日世子继位,娘娘便是正经儿的百越王妃了。”
寒风吹入帐中,凝水成霜,映雪冷笑,这个李载垣还真敢说。
映雪冷冷道,“映雪已是残身,今生唯有青灯古佛能相伴长远,不敢奢求作甚么王妃。”
“你容颜姣姣,如春风海棠,若不嫁与玄塔世子,岂不辜负此般盛世容颜?”载垣不屈不挠地笑道。
“是啊。”玄塔亦在一旁笑呵呵道。
逃不了的。
这一刻的映雪才惊醒,自己逃不了的。
无论是小时候被亲生父亲虐打的姜家,还是人牙子关锁小孩的院子,亦或是临江王府,自己都是逃不了的。
或者说,自己逃得了豺狼之囤,逃不过下一个虎兕之围。
映雪苦笑,自己最无忧的日子,居然还是九重城,有承景陪伴的日子…
但是自己负了他啊!
就像他负了绾心,自己也负了他。
因果轮回,自己早该明白的,自己欠了承景和绾心的,都是要还的。
“好。”映雪答应道,但面色仍然是冷霜,她踱步在帐中,在二人面前高傲地走动,道,“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我的美,当年若不是这容颜,此刻怕是还埋没在临江王府呢。”
“淑媛,不,世子妃福气好,”载垣笑道,“怎么能与一般的王府丫鬟比呢?”
映雪幽幽一笑,倾城倾国,她走到帐前掀帘望天,头上的夜空是三千银河,聚星闪耀。
映雪淡然笑着,慢慢道,“宫馆贮娇娃,当时意大夸。艳倾吴国尽,笑入楚王家。臣妾这一生最爱的便是这越国西施,不负勾践提携之恩,仅一人之力便笑倾吴国,可最怨的也是这西施。”
“西施何等寡情?”映雪凄然叹道,“夫差独宠西施,为她修灵岩筑馆娃,可西施却是蛇蝎妇人,面对吴王的倾国之宠,只想着助越伐吴。现在想来,那灵岩馆娃宫中玩花池里照出的,哪里是甚么沉鱼红颜,不过是个亡国妖孽罢了。亡国妖孽自该沉江,臣妾戴罪之身,如今再不敢奢求甚么荣华天年。”
“皇上,”映雪脸上透着懊悔,冷笑道,“终究是臣妾的错,妄听人言,错付真心,负了您,倾了天下。臣妾这一生只能做您的女人,哪怕您不要臣妾,臣妾也愿意为您为奴为婢。皇上!臣妾今生欠您的!只能来生还了!”
映雪说罢,瞅准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机快步抢下一侧帐柱上的利剑。
当载垣意识到的时候,寒光已经闪过,殷虹的血附着在剑身上。
那是把好剑,见血封喉。
咣当一声剑落地,映雪亦是倒在剑旁,鲜血在银河星光下开始蔓延,沁在地上的毯中,经久不褪。
一枚小小的玉佩滑出映雪的衣袖。
“真是可惜。”载垣低语叹道,“是一张好容颜。”
说罢载垣俯身拾起那块玉佩。
那不是玉佩。
“怎么了?”载垣瞥见玄塔不高兴了,便道,“不过一个女子罢了,天京有的是,何必在乎?”
“我只是可惜罢了。”玄塔愤懑道。
“有甚么可惜的?”载垣冷冷道,“她自己选的。”
“她死了,临江世子会不会找我们麻烦?”玄塔眼神倏然一转,道。
“我们不说,谁知道她死了?”载垣道,“本来临江世子就没打算让她回去,而且她也不想回去。”
“那便好。”玄塔暗笑道。
“杵着干嘛?”载垣道,“赶紧埋了是正经。”
“我这就叫人来弄。”玄塔忽而恭敬道。
“那便辛苦你了。”载垣没有觉察出玄塔的小心思,淡淡道,手上紧了紧那枚从映雪身上掉出来的牙璋。
那是天京禁卫军的牙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