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的奔袭,修能已经累了,他看看身后的燕军,众人已经下马,然后隐藏在了夜色暗草中。
“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
修能累了一路,无心道出一句。
夜风追过暗草,翻起一阵阵涟漪,偶尔几声马嘶,立刻被一旁的燕军给按下了。
如今的修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识几个字的小孩了。每日的习字修书让他困苦不已,索性他的陪读多,上到何摘星,下到从燕京来的小孩,这般的压力学得也快,没多久便懂些旧典兵法了,还时不时地能同书颜攀论几句。
远处的西楼城还点着夜灯,城门也是开了一个口子,重兵把守,偶尔有进出的行人被拦下细细盘问。
修能抬头看看头顶的夜幕,仔细辨认着星宿,此时已过寅时,城里却还有人没有睡。
是墙上的匈人军。
他们当然不能睡,他们是守夜防范的人,守的是西楼的安全,防范的是此刻躲在城外长草中的林修能。
但他们还在玩闹着,正拍着羯鼓。
两天后就是匈人的节日历年大节。
羯鼓是匈人特有的乐器,却也是修能熟悉。燕军的军中素来不乏收缴的败军羯鼓,军中的壮士更是会在酒醉后比拼各自的造诣。
九州曾三次在军中禁奏羯鼓,但三次统统失败了。在那之后羯鼓不仅成了军中的风流,更是传入了民间,最后竟然连燕国的都城燕京的集市中也有了羯鼓艺人。
在修能长达十七年的军旅生涯中,羯鼓的乐声一直是不会断的,那声音来自匈人的城池里,也回荡在自己的军中,拍奏的可能是匈人,也有可能是九州人。
带了一丝缺口的皎月在西楼城的身后渐渐隐匿进乌云中,夜幕凉水,休息够了的修能在弓上搭起了一支箭。
泛着月华的箭头慢慢上移,最后直直地瞄准了城墙上望楼护旗的匈人。修能深吸一气,他暗暗告诉自己,这场攻城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不仅仅是为了书颜,更是为了自己,为了前燕,和自己的儿子——他也将是未来的燕王。
自己早已不是一个人了,曾经的自己是,曾经的自己是孤儿。但他到了军营后,他成了林修能,他就有了妹妹,当他长大后,他有了父亲,有了哥哥,再后来,他有了妻子,不久后他将有儿子,他将成为一位父亲。他的血脉将和他的荣辱一起,坐上燕王的位子,流传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