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看着怀里脸色惨白,心口不停冒血的孟泊,一时间不敢相信,不是已经什么苦难都过去了吗?
他们不是正要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了吗?
樊巠……樊巠!又是樊巠!
当年抢走了孟婆又不好好待她,如今又来迫害孟泊了,这个人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薛定赤红的双目死死的盯住有些魂不守舍的樊巠,满身魔气缭绕,竟是又要入魔之兆,他仰天怒吼一声,锐利的杀气竟将战场上打得难舍难分的双方修士分隔开来,
见状,地府众鬼指挥着冥渊众魔将三人围住,大家都担心地看着薛定和孟泊,每一个鬼都知道,若是孟泊出事,那薛定肯定入魔且要大杀四方的,
薛定以仙尊之躯化身地府阎王,又以阎王之职入魔,若此事成真,那这世间除了天道圣人之外,还有谁能再阻止他。
远处地府阵营的花海里,阿新见到孟泊倒下放声尖叫,天空中那轮几近成盘的明月一下子染上了血红,阿新不断呼唤着孟泊的名字,声声泣血,若不是被阵法所拦,她早就不顾魂飞魄散的危险冲出花海了,
而后那尖利的声音又换成樊巠的名字,声声带恨,那月亮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一般,红花丛中阴风大作,吹起阿新的红衣和长发,还有满天血红的花瓣,
西方修士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呆住了,一个个都傻站在当场,忽然他们心中明悟,感情东方这些修士原来都是跟他们打着玩的,一旦逼着他们用出真本事,他们早就只剩渣渣了。
“阿定哥哥……”孟泊不过轻轻的呼唤,满身尖锐的薛定一下子收敛了起来,那魔气也不再见踪影,只见他又是哀伤又是温柔地低下头,轻轻将孟泊嘴边的血迹抹去,然后才紧紧握住孟泊努力向上伸的手。
“我在……”薛定的声音失了往日的稳定,带着轻轻的抖和深深的惶恐,他不断的亲吻孟泊逐渐冰凉的手指,可他自己也是鬼,如何能给怀里的爱人温暖。
“我没事……”孟泊才说了三个字,一下子被喉间涌出的血又呛得直咳嗽,缓过来后脸色又青白了几分,没被薛定握住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衣领,穿心剑,真的疼啊。
“阿孟,阿孟,我没想伤你,我不是故意的,阿孟……”傻了一样的樊巠忽然回过神,直直就跪在了孟泊的面前,一边哭一边说着,落下的泪在地上形成了钻石般的仙泪。
“樊巠……”孟泊看向面前这个哀伤不已的男子,才叫了他的名字,就疼得直喘。
“快!让开,让老身来为孟婆娘娘医治一番。”随着一声苍老的声响,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走进了圈内,
老妪真身明明是妖,但一身圣洁的气息完全不输于仙界的仙子,甚至仙子们还带着杀戮之气,而这名老妪身上的气息干净清澈得像是透明一般。
“阎王大人,孟婆娘娘伤势过重,老身虽不能完全治愈,但能为娘娘减轻些痛苦。”老妇人先是对着薛定和孟泊施了一礼,然后才向薛定说明。
“劳烦老人家了。”薛定点了点头,轻声回话,但眼睛却不舍得离开孟泊的脸上。
“应该的。”老人在孟泊面前蹲下,将手放在他不断流血的心口处上方,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那处的伤慢慢止了血,而孟泊脸上紧皱的眉也慢慢放松了,“孟婆娘娘可还记得老身?”
“你是……你是当年的!”孟泊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只是太过激动又牵动伤口,疼的住了嘴。
“娘娘记性就是好,我就是当年受了娘娘救命之恩的小妖,今日特来报答。”老妪面带笑容,慈祥又安静。
“别……别再……你会,你会死的……”孟泊缓了缓,忽然双眼瞪大,这才发现这名老人在用生命精元为自己疗伤,赶紧阻止。
“孟婆娘娘,当年若不是您救了老身,老身早就死在樊仙尊的剑下了,强撑着活到现在不敢死去,一是为了能报娘娘救命之恩,二是为了向樊仙尊证明一件事。”
老妪不等孟泊说完话,一下子将手中柔和的白光打入孟泊心口,只见原本脸色难看的孟泊恢复了些许神采。
“樊仙尊,你可还记得老身否?”老妪见孟泊缓过来了,又起身走向樊巠,只是失了大量生命精元,起身时身形难免不稳,
这时又从一边冲出来一只小鹿妖,睁着大大湿漉漉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但还是状着胆子将老妪扶好。
“你是……”樊巠的眼神都有些失焦了,看着老妪也是一脸茫然。
“老身就是当年樊仙尊想要斩于剑下的那只兔妖,当年仙尊认为只要为妖就会害人作恶,而孟婆娘娘则主张妖也有良善之辈,仙尊可还记得?”
“是你……”
“是的,老身这几万年来,不敢杀生,不敢为恶,一心修炼向善,到了这个寿数,连死也不敢,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来到仙尊您的面前让您看看,孟婆娘娘是对的!
不仅老身,连老身的弟子都个个只修灵力行医救人,您抬头看看这个孩子,她比您周身气息还要纯洁,所以,老身临死前可以坦荡的同您说,老身一辈子都没有作恶,也一心教导妖族子弟向善,樊仙尊,你,没有权利滥杀妖族,因为,我们比您干净得多!”
老妪说完,像是完成毕生的心愿般,带着满足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孟泊,然后化作点点白光消失了,最后她站的位置只剩一只死去的白兔。
那只鹿妖一下子泪流满面,她小心的将白兔的尸体抱在怀中,然后向着孟泊又施了一礼,这才哭着抱着白兔跑回妖族的阵营。
孟泊眼中也含了泪,看了一眼震惊当场的樊巠,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想到,他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会对别人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有这样一只弱小的兔妖,她愿用一生的坚守向他证明,妖即为恶,是错的,樊巠,是错的!
“她是你前世种下的善因,现在你受了这个果,你不要为她难过,她离去时也是满足开心的。”薛定怕孟泊因那兔妖之死难过,于是还在轻声劝着他,可孟泊喉间酸涩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微笑点了点头。
“樊巠……之前你我之间孰是孰非,我已不想多论,你且断了情丝,还我逆鳞,你我两清,从此互不相欠,可好。”孟泊喘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立即向樊巠提出了要求。
“阿孟,你就要死了,你临死前也只对我说这些吗?”
“樊巠……我这次死不死得成,我说不算,我还有个能为我付出一切的阿定哥哥,可我不想……不想,若再一次醒来,还要和你,和你纠缠不清,我,我只想,清清白白,只属于阿定哥哥一个人的。”
“阿孟……我真的悔过了……我为你所做的,还不够吗?你信我,我爱你啊,爱到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
“是,是吗……什么都不要了吗?你,你不还是仙尊吗?说着能为我放弃一切,可,可你却一样都没失去,而我的阿定哥哥,只有我了……”
“阿孟,若是当年……”
“樊巠!不要提当年,这世间有什么事是你一句若是就能改变的?你要还顾恋一点点与孟婆的情谊,你就放我自由吧!”
“阿孟……原来,最狠心的人,是你……好,我成全你!”樊巠见孟泊疼得连话都不顺,命都要没了,还想着要与他分清界线,一下子就觉得这么长久的坚持是个笑话,最终,他还是将属于他的阿孟给弄丢了。
樊巠仰头闭了闭眼,然后站起身子,他将左手按在心口位置,忽然就看到从他心口到孟泊的心口,现出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红线相连着,樊巠又看了一眼孟泊,只见他满目坚定,苦笑一声直接用右手所持的长剑砍断了红线,
只见断掉的红丝一下子化成细碎的光点消失了,而樊巠则头一偏,直接吐出一口带着金色的血液,毕竟是他的情丝,斩断了又岂有不伤着他的道理。
樊巠不再看向孟泊,等了片刻,直到心口的剧痛缓解之后,这才轻启红唇“淮儿……”
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扩散的术法,话音才落,男生宿舍里的小黑就立即出现在他面前,紧张的扶住了他的手臂,“师尊,您怎么了?”
“淮儿,苦了你这么多年了,如今……如今,唉!”樊巠目光带着怜爱的看着小黑,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师尊,徒儿明白的,一切都是徒儿自愿的,师尊不必自责,徒儿这就将所镇压之物释放。”小黑不让樊巠再说,
带着坚毅的目光跪下拜别樊巠之后,又狠狠瞪了一眼薛定和孟泊,之后以身殉阵化成光点消失了,而H大内复杂的上古阵法这就这样也跟着消失了。
一道七彩光伴着一道黑光破土而出,直接将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和综合实验楼震塌,还没等其他修士反应过来,那两样刚出土之物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般直接冲着孟泊而来,
两件物品亲昵着围着孟婆绕了几圈之后,七彩光芒消失,孟泊的左眼角缺失的七彩逆鳞就出现了,而那黑光中的妖骨正要溶入孟泊的魂中,却被孟泊一犹豫抓在手中,然后丢到须弥戒中。
“樊巠,自此你我再无瓜葛。”孟泊喘了一下,看了看远处倒塌的男生宿舍,又忍不住问:“你用弟子为阵眼……可悔过。”
“除了你,我樊巠对于任何事均无悔!”或许是情丝已断,即使再面对孟泊,樊巠脸上也冷漠了许多。
“看吧,樊巠,这,就是你得不到爱的原因……”孟泊惨然一笑,为前世的孟婆,也为那无怨无尤的小黑,“樊巠,今日一别,愿永无相见之日,我祝你仙途平坦,早登三十三重天。”
樊巠眼神复杂地再看了一眼孟泊和薛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虽他与孟泊断了情丝,但孟泊毕竟还有一丝他的血脉,轮回功德里还有他的一份,所以他不可能做出什么对地府不利的事,经此一剑,他们就真是陌路人了。
虽然断了情丝,他的修为更上一层,已经步入准圣境界了,但这从前就梦寐以求的事却再也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浪,好像那断了情丝的一剑也将他的所有情绪和快乐都斩断了,从此,他只是无念无欲的神仙了,永远孤单,永远寂寞。
“阿定哥……”
“快看,那是什么!!”
“天啊!”
孟泊见事已了解,正想对薛定说话,没想到就被阵阵惊呼打断,抬头看去,原来刚刚孟婆妖骨冲天而起时,那妖气竟引得远方一处的共鸣,那极远之地发出红光,
那妖气隔着半个地球都强得让人震惊,那处红光像是火烧云般从远处蔓延到孟泊这处的天空,直到整个夜晚的天空都被映红了,而在众人的感知中,一个极其恐怖的气息正以更加恐怖的速度向着这里接近。
终于,那气息近到面前了,所有人都被这强劲的妖气冲得口吐鲜血,而孟泊则勉力伸手放出一道屏障,这才护住了大部分东方修士,可是这一动用妖气,又让他一口鲜血喷出。
“啧啧啧,看看,看看,你们嫌我笨,骗我沉睡,而聪明的你们,怎么一个个混到如此凄惨的地步。”浑厚傲慢的男声响起,随之其身影也进入众人视线,人首蛇身全身赤红,来者竟是在极地沉睡万年的烛龙。
“哎哟,这不是小孟婆吗,怎么?要死了?可怜哟!”烛龙弯下蛇身,凑近看了看孟泊,
然后不屑的勾唇一笑,薛定气得要动,却被孟泊紧紧拽住了手,烛龙,足可灭世的天妖,天道最为忌惮的存在,孟泊实在不敢让薛定去招惹这样一个存在。
“烛龙哥哥,你,咳咳咳……你醒啦!”孟泊忍着疼,强撑起笑容,看向烛龙的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啧!和以前一样傻呆呆的,堂堂天妖,也能让人将你伤成这样,你和女娲啊,一样不省心。”烛龙将脸转向一边,
所幸他肤色本就赤红,不然众人就会发现他红了的脸,他从以前就受不了女娲和孟婆娇娇的叫他一声烛龙哥哥,只这一声,让他挖心掏肺都心甘。
“烛龙哥哥,疼……”孟泊继续无辜大眼攻势。
“你啊你啊,早叫你和女娲跟着哥混,不信,非要跟着那个狡猾阴险的伏羲,看吧看吧,一个比一个混得惨!”烛龙恨铁不成钢的骂完,
然后还是小心的射出一道自身妖元到孟泊伤的心口,可惜他不明白自己毁灭之力有多强大,直接让那止血的伤口又再次迸裂开来,孟泊一下子又喷出一口血来,薛定狠狠的瞪来,烛龙难得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谢谢烛龙哥哥,我好多了。”孟泊见烛龙一脸担心又强撑的样子,于是灿烂一笑,其实他也没骗人,忍过那毁灭之力后,那纯粹的妖元确实让他好过许多,不过也只是续命罢了,心口破的那个洞没修复,其他再怎么补也没用。
“哎呀呀,我不管你,告诉我伏羲在哪就好。”烛龙揉了揉鼻子,想想治病救人还是伏羲在行,他可以先把伏羲揪来给小孟婆治病,然后再找他算账。
“烛龙哥哥,你找伏羲哥哥可不能打架,好好说话。”
“那不行,那货骗我睡了这么久,我肯定要揍他的!”
“咳咳咳……那当年我和女娲也骗哥哥了,女娲不在了,哥哥揍我吧。”
“你你你!哎呀,你们俩臭丫头就只会护着他来气我吧,行行行,我不打他,我和他好好说,行吧,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