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国庆和左佑一人搬着一个小马扎,找了个阴凉地儿,边抽烟边聊天,抽的还是左佑的小金钟。
“老左,你这大车司机当得好好的,怎么打起烧饼来了?”
“嗨,别提了。”
左佑猛嘬了一口烟,道:“86年我去晋省煤矿拉水泥,路上遇到一个晕倒的女人。我们把她送回家,谁知道她是玩仙人跳的,一车水泥被抢了个精光……”
“不应该啊。”李国庆边啃海狗送过来地烧饼,边说:“按说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这么容易就着了人家的道?”
“还不是怨跟我搭班的那个煞笔。”
“跟你搭班的?”
“是啊,那家伙还是跟我学的开车,按说出门他得听我的,但谁让他是运输队队长的小舅子呢。每次我和他搭班出车,队长要求我听他的,他说走就走,他说停就停,他说吃就吃,他说住就住。”
“那小子是个色中饿鬼,把那大嫂子救醒以后,听说人家是个寡妇,就搂不住了,想占人家的便宜。结果便宜没占着,我俩除了裤衩子没让人扒了,几乎光着开车回来的。”
“哈哈,那帮家伙眼光也不咋地啊。就你们那车,就算超载,了不起也就拉个二三十吨水泥,一吨水泥才多少钱?要抢也是抢你们的卡车啊,一辆卡车咋着也得几万块钱吧?怎么,没人会开车,开不走?”
“你说的没错,水泥确实值不了多少钱。”
左佑把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又点燃一根,道:“每吨硅酸盐水泥加上编织袋包装的出厂价也不到100块钱,我们拉了三十吨水泥,他们抢走了最多也就卖个三四千块钱。”
“这就是他们的精明之处。卡车是值钱,但是真被抢了,也容易追回来。水泥可就不一样了,零散着往外一卖,追都没地儿追。”
“所以,你丢了公家的货,公家让你丢了工作?”
“嗯。”左佑道:“按说也就三千块钱的货,赔偿就是了。但是我们运气不好,赶上那批货是县里一个什么献礼工程用的,耽误了上面的事,上面收拾运输队,运输队就收拾我们呗。”
“人家小舅子是实在亲戚,自然不可能收拾小舅子的,那就只能收拾我呗,谁让我是名义上出车班组的组长呢。”
“哈哈,你就是那个背黑锅的。”李国庆笑道:“都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你堂堂左大个子,拿你顶天,正合适。”
“你他娘的又寒碜我。”
上学的时候,左佑是班里男生里面最矮的,偏偏同学们给他起了一个“左大个子”的外号,只能说高中生们是懂反讽艺术的。
“不应该啊。”
李国庆突然想到什么,说:“听说你爸妈都是县里大国企的领导,就算你丢了运输队司机工作,让你爸妈再给你弄个工作,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怎么打起烧饼来了?这可不是什么体面活儿。”
“什么体面不体面的,糊口罢了。”
左佑叹了口气,道:“我爸厂里出点事,厂里的主要领导都进去了,我爸作为厂会计科长,受牵连也丢了工作。我妈也退休了,我们全家就靠着我们这个烧饼摊养活呢。”
“对了,你师父王光明怎么样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