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取暖,啧啧啧”弹幕又开始刷屏。
“所以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不是,我们只是合作伙伴。”
“合作几十个亿的大项目咯。”弹幕如是说。记者忽略了这一条,并没有被观众带跑节奏。“那你打算怎么复出。”
“接受你的访问也是一种方法。说实话我原本没想到你会直播,知道有个记者买票进来的时候,我只想着出一篇报导。”韩俏俏远远地看到三个外国人向四号展馆走来,她对记者说,“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有问题要问的话得等上一会。”
然后她起身站在四号馆的门口,一遍向他们解释拼图的用法,一边引导他们挑选彩色笔。三人在三片拼图上分别画了两个点点眼睛和一条弧线嘴巴,贴上巨幕。这一幕被记者的直播出去。
送走连号的观展者,韩俏俏问记者,“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从你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答案。”
“不是我的答案没价值,只是我的答案不符合你的预期。”
“浪费时间。”
“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记者拔腿离开。
韩俏俏冲着他的背影喊,“多看看聂楚的作品吧,以后你没机会看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没人理她。韩俏俏知道,等待着这个记者的,将是她和聂楚都经历过的网络暴力。很快他就会被冠上“托”的名号,被网民们说成是韩俏俏请来的托。
聂楚在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聂伟平身边的兄弟。
“小楚,我们来给你捧场了。”
聂楚没好气地说,“你们看得懂吗?”
“你还真别说,一样是靠镜头吃饭的,我们确实还没拿过奖。”
“这个世界不是每分每秒都值得记录的。”聂楚说出了那年他得奖后的台上感言,这句话一度风靡成为摄影圈子里的金句,不过现在已经被污名化,妖魔化了。“你们买了票,进去吧。”
“不用了,我们替你爸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他不是我爸。”
“行了,还是这么爱憎分明,生龙活虎的我们就放心了。走了,再见。”
“等等,你们的编号。”
两个人报了编号,聂楚把属于他们的拼图放进口袋里。
聂伟平到了场馆,远远地看到儿子站在门口,突然胆怯。看着手里的第一张门票,“韩俏俏”三个字在导演的脑中唤起了各种负面标题的记忆。这种担心孩子被骗误入歧途的老父亲心理到底还是驱动了他的双腿,让聂伟平决定面对他。
“拿好拼图往里走。”聂楚看了门票,上面写着“No.1”。聂楚拿了拼图,上面写着“No.1”。
“我不进去,我就来看看你。”
“先生,这是展会。展会的重点是展品。”
“聂楚。”
“先生,你手里的拼图对四号馆非常重要。”
“那个女孩呢,那个叫韩俏俏的女孩呢?”
聂楚终于忍不住,“如果你对展会没兴趣就不要买票,买了票就不要来,来了就不废话按照指示去做,不听话就马上滚。”聂楚一连串的抱怨如机关枪一样打在聂伟平身上,聂伟平往场馆深处走去。
他对展品毫无兴趣,他就想会会韩俏俏。
场馆里作品很多,闲人很少。里面陈列的都是聂楚从学习摄影以来最值得纪念的瞬间,每个展品都清晰地标明了拍摄时间。聂伟平看得出来,他在进步。二零零零年他沉迷于还原事物的真实;零六年他热衷于拍摄虚像幻影;现在的他表达欲爆棚,转向意识流。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物品,蘑菇,苹果,翻倒的酱油,按照某种被规定的顺序排列,传达着当时他的心情。
诸如此类。
聂伟平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四号场馆见到了韩俏俏。
韩俏俏当然也认出了大导演聂伟平。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向来四号场馆的每个人介绍,“挑一支彩色笔在上面画任何你想画的东西,然后按编号贴在巨幕上。”
“你接近我儿子想达到什么目的。”
“我想让您找我演戏——这么说您满意吗?”
“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离我儿子远点。”
韩俏俏心里明了,“看来聂大导演已经背调过了。您儿子可是性骚扰的嫌疑犯啊。那也是被各大媒体连续报导了三四天的。”
“你胡说,他们胡说。”
“为什么落在您儿子身上,您就可以肯定我是胡说,他们是胡说。落在我身上您就深信不移呢?您想过这个问题吗?”
聂伟平被韩俏俏问住。
韩俏俏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先放拼图吧。”
聂伟平当着韩俏俏的面丢掉了拼图,拿脚踩了几下。
韩俏俏微笑着,没有说一个字把拼图捡起来递回给聂伟平,“麻烦您亲手贴上去。”
聂伟平随便糊弄一下贴在巨幕上。“你别想带坏我儿子,我绝对有能力封杀你。”
真是个老顽固,韩俏俏心想。“聂导,百闻不如一见。这个道理我想您应该懂。刚才您跑着过来的。您宁愿错过三个场馆的精彩也要到我面前说这些话,意味着您并不懂现在的他。”
“我还能不了解我自己儿子?”
韩俏俏拿出手机给聂伟平看,上面是聂楚给他发的消息。“聂伟平到你那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在计算您会在三个场馆待多久。很遗憾,我想您并没有仔细看他展出的作品。”
聂伟平沉默了。
“自大!”韩俏俏揭穿了他。“你失去了一次修复父子关系的机会,而你把机会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聂伟平震惊于韩俏俏的直言不讳,心里对她稍稍改观。又听她继续说:“您完成拼图的方式很特别,聂楚和我会尊重这种特别。它会成为这个展会的一部分,我希望这不是你们父子两个最后的联系。”
聂卫平望着一号馆的方向,突然拔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