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呀,”刘基端起酒碗说,“老爷我一离家就是数载不回,上上下下都需你勤心照应,着实辛苦,来,老爷我敬你一杯。”
“老爷,你这可折煞小的了。”陈升急忙端起酒碗说,“老爷终年在外宦游,小的我就一下人,未能尽侍奉之孝,心里已十分惭愧,小的当先敬老爷一杯才是。来,小的敬老爷一杯。”
“好,好,”刘基笑着说,“来,我们同饮这杯。”
苏晴儿、叶安一起说:“来,来,同饮。”
四人同饮。
刘基放下酒碗,动情地说:“喝着这酒,老爷我就想孩提时候,每至新酒酿熟时,我就如影子似的跟在母亲身后,母亲每开一坛,就用筷子蘸些让我尝……从那时起,这酒香就印在心上,再也抹不去了……”
苏晴儿、叶安、陈升听着,眼睛湿漉漉的……
刘基说:“自从离家赴大都会试之后,老爷我就辗转漂泊,再也不能在庭中尽孝……”
“叔父,你不必心有歉疚,”苏晴儿说,“你离家为官是造福百姓,祖母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晴儿说的是,”陈升也说,“老爷你做官是为百姓谋福,太夫人在家不知多高兴呢。”
“嗯。”刘基微笑着问,“陈升,你来时,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老爷,你不用牵挂,”陈升说,“太夫人身体可好了,我来的前几日,她还和二夫人一起去逛庙会呢,噢,还带着两位小少爷。”
“琏儿和璟儿……”刘基笑着说,“他二人现在如何,还那般淘气吗?”
“两位少爷懂事着呢,”陈升说,“大少爷已进书塾拜了先生,小少爷也要跟着去呢。”
苏晴儿、叶安一起大笑:“呵呵。”
“琏儿和璟儿果能喜欢读书倒是我刘家之幸,”刘基说,“两个孩儿渐渐大了,多让富氏来管束他们,富氏出身名门,会教他们些礼仪。”
“两位少爷见大夫人可亲了,比见二夫人还亲呢。”陈升说,“见到大夫人唤‘娘亲’,见到亲生母亲二夫人反而唤‘姨娘’。呵呵。”
“这些皆是母亲所教。”刘基说,“唉,夫人富氏聪慧贤淑,深谙文墨,只可惜未育子嗣,她虽口中不说,心中甚是凄楚,琏儿和璟儿虽非其亲生,常绕于膝前,也算是慰藉吧。——哦,光顾着说话了,菜都凉了,吃菜,吃菜。”
叶安忙劝众人:“来,来,吃菜。”
财大气粗的方国珍已不甘缩于海上,他决定要血洗台州路。方国珍亲率十万水师,突入黄岩州。澄江江面,浊浪翻涌,上千艘战船正破浪进发。千帆高挂,万桨推浪,一杆杆军旗随风飘扬。一艘巨型舰船上,方国珍站在船头向远处眺望,身后是上百艘崭新的巨舰,望着义军浩浩荡荡的船队,他神情颇有些自得。
刘仁本走到方国珍身旁,说:“主帅,按你的吩咐,书信已送至泰不华府上。”
“好!”方国珍慢慢转过身来,得意地说,“先生,你说他泰不华见到本帅的书信会作何反应?”
“若是常人见到这封书信定会惊恐失色,”刘仁本说,“或者弃城而逃皆有可能,不过……泰不华么……”
“泰不华又能如何?”方国珍问,“莫非他有三头六臂?”
“主帅说的极是……”刘仁本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他泰不华走马浙东,为的就是剿灭我方国珍,”方国珍自负地说,“剿了这么久,可我方国珍还是我方国珍,毫发未损,可他泰不华倒落个削职贬官,(大笑)哈哈哈。”
“这恐怕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刘仁本说,“我义军非但未有减损,反倒是兵越来越众,将越来越广。”
“我与他泰不华数次交手,他并未曾绝胜于我,”方国珍说,“可他屡屡宣言,说我方国珍只会躲藏于海上,不敢近岸,今天我就亲率义军到其城下,看他是否有这个胃口,能吞下我十万水师!”
“眼下他倒是无此胃口,”刘仁本说,“不过泰不华可不比那些庸庸碌碌之辈……”
“先生多虑了,”方国珍说,“台州守城官军不过万人,而我水师愈十万,战船愈千艘,区区万余官军有何可虑!只怕我义军未到,官军早闻风而逃,台州只剩一座空城了。(笑)哈哈哈。”
刘仁本不再言语。
天空墨云翻滚。
听说方国珍要血洗台州,城内官民震恐。逃难的百姓惊恐不安地涌向城门,挑担的,牵着牲口的……扶老携幼,络绎不绝。
一队马车疾驰而来,两个家丁骑着快马,在前边喝道。
“闪开,快闪开!”
家丁高举着马鞭,驱赶前面的逃难百姓,百姓纷纷向路边躲避。马车内肥胖的官吏掀开车帘向外看了看,又把车帘紧紧拉上。
台州路的府衙。议事前,众官员都在谈论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消息,有的慷慨激昂,有的忧心忡忡……
一位官员说:“……一帮草寇,有何可惧?”
“草寇?”旁边的官员说,“如今的方国珍可不比当初,听说这次所率水师有十万之众,大小战船千余艘。”
另一官员听了大惊说:“啊……水师十万,战船千艘……若真的如此,攻我城池,岂不若鲸涛冲袭蚁穴一般。”
“是呀。”旁边的官员说,“十万水师别说攻城,就是在椒江摆开,那船帆一挂,足以蔽日,舟楫一举,也让江水断流。”
另一官员揩着脑门上的汗水说:“如此说来,我等只能束手就擒矣!”
赤盏千户看了看那位官员,鄙夷地说:“哼!胆小如鼠。”
台州路达鲁花赤泰不华走了进来,坐在书案之后,往下扫了一眼,众官吏安静了下来。
“书吏——”泰不华高喊。
“在。”书吏答道。
“各府官员是否皆已到齐?”泰不华问。
“尚有六人未到,”书吏说,“万户府缺吏员两名,总管府缺吏员一名……”
泰不华摆了摆手,说:“把名册呈上来。”
书吏呈上名册,说:“大人请过目。”
泰不华接过名册,看了看问:“这六位大人因何未到? ”
书吏说:“张大人说感了风寒,李大人说患了心口痛,赵大人、陈大人皆说得了腿疾,不能到府衙议事……”
众官员暗笑。
一位官员说:“呵呵,腿疾,好借口。”
另一位官员说:“我来的路上亲见这两位大人混在百姓中,仓皇出城,跑的比兔子都快,还腿疾,呵呵……”
泰不华大怒说:“身为朝廷命官,刚闻草寇风声即弃城而逃,实乃有失我官府脸面!”
众官员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