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崧正在收拾地上散乱符纸,闻声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来人,微皱眉道:“万重道友,你、怎么又回来了?”
半盏茶时间前,石崧道人发觉酒楼中妖气浓厚,确定妖气来源后悄悄在其雅间饭菜中放入凝息丹,只等妖物吃下后凝结妖丹无法使用妖气打斗再将其擒住。
白泽隐匿身形气息守在蓝怀尘身边,心中明了凡人道士要对两妖下手,不慌不忙蹲房梁之上看戏,反正他只要略动手指便能将两狐传回皇城。
蓝怀尘有心哄蓝冠羽高兴,捏着筷子一个劲给蓝冠羽夹菜劝其多吃,“大哥、大哥,往常萧勍就是这样照顾我的,他对我可好了!”
“真的?这还差不多。”
蓝冠羽略松一口气,少见蓝怀尘这样贴心,不免有些欣慰愉悦。
然而刚吃完结过账,门便从外打开了。
石崧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拎着后颈抓住两狐狸。
白泽这才施施然现身,玩心大发变作螣蛇模样,心道我倒要看一看这张面孔能吸引多少人。
结果白泽还未开口,石崧已经认出来人:“万重道友?你怎么也在这?”
听见万重两字,白泽起一身鸡皮疙瘩。
先前从螣蛇那里得知万重这个名字的来历后,白泽一想到这个名字的故主曾背叛娲神危害人间,愤慨之余无故有些说不明的恐惧,同时并不理解天道为何要让云卿更名,这样真的能洗涮因背叛带来的屈辱?
但出于某种本能,白泽再没和螣蛇谈论过此事。
后来逐渐明白原由:曾经的万重已被抹杀,消弭世间。白泽还活得好好的,神不畏死,却畏惧不复存在——抹杀,谁都不会记得曾经的万重。
只怕等云卿完成使命后,白泽的记忆便会被篡改——没有螣蛇背叛娲神,螣蛇云卿于百年前斩杀魔物,螣蛇万重于如今平息魔界动乱。
这便是天道洗涮屈辱的方式。
白泽不确定云卿是否清楚此事——他的功劳——为天下维护苍生,付出的种种艰辛不易——全要归于叛徒万重。
设身处地,白泽并不能接受这种事,只要想到“万重”曾背叛娲神,就绝不能容忍这个名字落到自己头上。
白泽可以默默无闻付出,但绝不允许自己的功劳归于叛徒。
“不必唤我的名字!我来就为了带走这个白狐狸,把他给我就行。”
石崧心中疑惑万重性格变化过大,但细想洛阳那次对方亦是冷淡神情,便不再多关心询问。
“可这狐狸是石崧所捉,道友既是想要带走它,也该给小道一个理由。”
“理由?”白泽心道你要什么理由?若我表明上神身份,两只狐狸身上的毛少一根你都要跪下求饶。都怪螣蛇!平白好声好气待这些凡人,他要是拿出对自己的三分脾气,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
我要白狐狸,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提剑架你脖子上。
“这狐狸、是我心尖上的妖。”白泽勾起坏笑,“他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不信你让他变成人形,一摸便知。”
石崧万分惊讶,“可这是公狐狸,怎么可能还有身孕?”
“我说有孩子就是有,你不信?”白泽微眯眼睛。
石崧依言将蓝怀尘放在地上,摸出符纸贴在蓝冠羽身上将其定住丢到远处,随后为蓝怀尘把脉,确认其真的有孕。
“道友所言属实,可石崧有一疑问,男妖、如何有孕行诞育之事?”
“你管不着。”白泽拉着蓝怀尘的胳膊把人扯在怀中,姿态亲昵擦去脸上因害怕恐惧流出的眼泪,“别哭了,我来救你了。”
螣蛇只吩咐保护好蓝怀尘,未提及三尾狐,且白泽不觉得有必要救毛不软、性子急的三尾狐,抱起蓝怀尘摆摆手潇洒离开。
身后石崧却再次出声唤住:“万重道友,那你与鹰妖如何?”
白泽回头笑笑:“你猜。”说罢直接消失出现在云卿身边。
石崧皱眉盯着万重离去身影,心道这三次见面,每次对方都像换个人一样。
初见冰冷寡言,再见温柔笑谈,三见举止轻浮随意。
只是没过多久,对方竟去而复返。
“我忽而想起有东西落下了。”云卿指指地上三尾狐,“万重有一不情之请,道友可否饶这狐狸一命?”
“恐怕不行。”石崧满面为难:“道友方才言说只要怀中狐狸,所以石崧以向道中回禀捕获三尾狐,若放了它,小道实难交代。”
云卿讪笑两声:“万重自然不愿为难道长,但这狐狸与我确实十分重要,可谓骨肉血亲之类。”
蓝怀尘腹中孩子因他而起,认他作半个干爹不为过吧?那他与蓝冠羽也算得上干亲。
且蓝怀尘与山行关系匪浅,是他夫妻二人的好友,蓝冠羽便算是友兄。
云卿将怀中白狐狸抱起,“难道我方才没说这狐狸与我的关系?”
他赌白泽嘴里没一句实话,上下嘴皮子一碰不知道编出多少他的风流韵事。
果然见石崧流露犹豫神情,云卿又道:“道友,这三尾狐与我怀中狐狸一母同胞,关系密切,我虽不喜三尾狐任性妄为,但为着白狐狸开心,也要救下三尾狐,毕竟。”
云卿露出轻佻笑容:“这白狐狸是我心头好。”
石崧皱眉犹豫,“道友,可小道实在为难,无法向道派交代。”
“再者它是妖,你是人,如何攀得上……”石崧停顿,想起他方才所说与狐狸有子嗣,那倒是真有可能是血亲。
“即便它与道友有亲戚关系,但恕石崧不能放过,但请道友不要为难小道。”
眼看气氛焦灼僵持。
云卿深吸一口气,心道不如表明身份,说不定只凭螣蛇便能震慑石崧。
少年清亮嗓子忽而在耳畔响起,“石崧师尊既说无法向道中交代,难道要抗旨违拗圣上?”
“空?”
“鹤鸣山监派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