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脑气味清香,经云卿掌心热气揉和混杂着对方身上幽香,十分好闻。
手掌与手指密切贴近,让空有些心神荡漾。
空同样低头轻嗅,眼睛定定望向云卿,红着脸点头道:“闻到了,阿卿连冻伤膏的用法都知道,是之前帮人这样涂过药吗?”
空心下泛酸,偏偏不能表露,以嘴角温和笑容遮掩。
云卿接着握住空左手涂药,笑道:“你还记得百年前那条小蛇妖吗?她叫裴青棠,我喜欢唤她阿棠。”
小竹叶青顽皮,冬日也不肯老实,非要云卿陪她堆雪人,原本美滋滋同阿花炫耀云卿亲自帮她穿衣,却被狸子笑话裹得像个球,踢一脚能直接从长安滚回沧茂山。
气得小姑娘哇哇大哭,怎么说都不肯穿厚,最后果然冻伤手,痛痒难耐。
云卿心疼她,一天六次帮她涂药,攥着肉乎乎小手心中欢喜,板着脸点她的小鼻子吓唬:“手冻着往后可不好看,记住没?”
“记住了!”裴青棠嘴边梨涡浅浅,盛满云卿的关爱。
“大人喜欢小孩子?空也喜欢同小孩子玩,也很会哄孩子。”手被松开,空心中失落,低头看着手指不免有些情绪外露。
云卿用帕子擦净手上药膏,想到云骁、裴青棠和阿花便心中高兴,嘴角勾起幸福笑意,声音也跟着放软,“是啊,虽说生老病死不过寻常,但我寿命不久矣,不愿看到凋零枯萎,只想看抽芽繁茂。你可不许笑话我。”
“寿命不久?”空多次听白泽提起此事,今日总算有机会证实,忙道:“大人,方便告知您、还有多久吗?”
怎么说也该有个百八十年。
“六七年吧。”云卿轻闻手上樟脑气息。
“六七年?”空张张嘴,好半晌才闭上嘴。
云卿垂眸笑笑,“是啊,其实也不短,我都活三千年了,万物总有寿命大限,不必惊讶,更不用、总之我喜欢小孩子。”
“你要替我保密,不许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阿骁。”云卿将银镜和木梳放到床头,看到瓶中新剪的梅花枝笑道:“这花是你今日新剪的?”
空还沉浸在云卿命不久矣的失落中,呆愣片刻才道:“是。”
“往后别再剪了,我。”云卿笑笑:“你折梅供我观赏,我心中感激不尽,但更爱看枝头繁茂盛景,对床头这几枝花心怀愧疚。”
空垂眸看着手上膏药,“大人为苍生牺牲诸多,这几枝梅花若能博美人一笑是它们的造化,该由它们感激大人。”
云卿闻言稍怔:“美人?”他笑了,摸脸揽镜细赏其中面容,“我确实担得起美人二字。”
螣蛇长相皆源于螭,螭相貌乃娲神亲赐,自然美貌异于常人,何必过于自谦?
“空失言,多谢大人不计较。”
云卿失笑摇头,放下镜子再度握住空双手手指,“不必与我客气,你无需对九尾言听计从,他实在可恶。”
什么踩脏雪要以手清扫道路,不过就是寻个由头难为空而已。
空心生亲近举动,小心凑近揽住云卿肩膀倚在肩上,“大人,阿卿,多谢你心疼我。”
云卿瞬间愣住,回忆起山行多次言说强调不准与旁人贴近,忙推着空的肩膀远离对方,“你别抱我。”
只是真的推开空后,看着对方泛红眼角和一汪晶莹泪水,云卿顿觉手足无措,忙将对方拥入怀中轻拍后背柔声安抚,“别哭呀,你别哭。”
“空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空紧紧抱住云卿的腰,“我以为你还有至少百年时间,没想到只余短短六七年,我舍不得与你分别,阿卿,我。”我心悦你。
“我觉得你很好,一想到你很快就会、我就难过。”
“六七年不短了,何必如此难过?你是镇山灵兽,岂不闻蜉蝣朝生夕死,一日寿命更为短暂。”云卿轻笑,“生何所畏?死何所畏?既知我时日不久,更不能浪费活着时间,不要哭了,一会见风会冻伤脸的。”
缀泣声渐停,云卿擦去空脸上湿泪,玩笑道:“知道的明白你是为我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欺负辜负你。好在我已有家室,否则只看你那几滴泪,我也有理说不清呢。”
“空并不在意所谓名声清誉,只想多陪伴你身边,愿意追随您。”空揽住云卿脖子,默默嗅闻发丝幽香。
“那就多陪伴,咱们萍水相逢自是有缘,总归我还活着,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云卿暗叹,也不知元神何时才能长好,等明年春暖重逢,山行见到腿上伤痕自然又会埋怨嗔怪,到时候可要好好安抚对方。
云卿轻拍怀中空的后背,心道少年人总这么多泪吗?
阿骁心智不成熟,时常怄气掉眼泪;阿花瞧着心宽体胖什么都不在意,一旦难过起来也嚎啕大哭委屈异常;空平日看着稳重,却因为一些小事在他面前落过几次泪。
到底少年心性,哭起来都十分可怜。
而空大约拘于身份,压抑伤心不敢哭出声,只悄悄低头擦眼泪,更是让云卿心软得一塌糊涂。
出神怔愣之际,门外脚步声接近。
空思索片刻,在门打开的瞬间慌张离开云卿怀抱,匆匆用袖子擦去脸上泪痕,连脚下影子都透露着心虚二字。
暮栌脸色铁青。
白泽笑嘻嘻从后探出头,“哟,小灵兽哭了,螣蛇,你快哄哄人家啊,你不是最爱哄哭得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人吗?”
云卿面无表情抬头与白泽对视,“我如何与你无关,你少多嘴多舌。”
“空,过来坐。”云卿拍拍身旁床沿,“你手受伤十分不方便,有事只管让九尾去做。”他握紧空的手,轻搔对方掌心,“反正我要给你赐吉,往后你便是螣蛇万重所庇护的灵兽。”
暮栌闻言更是面色不善,“螣蛇,你已经知道赐吉的含义,为何还要、你!”
“九尾狐!”
云卿厉喝,“你无权择指我的所作所为!”
“好歹一个祥瑞神兽,只会施压灵兽,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暮栌眯眼冷笑:“螣蛇护法,您亦是上古神兽,与卑劣妖兽、灵兽结合,就不觉得羞愧吗?”
白泽瞪大眼睛急忙捂住九尾狐的嘴将人生拉硬拽带出卧房,咣当一声合上门不忘道:“螣蛇!你就当没听见!千万别生气!”
死死抱住九尾狐,白泽急中生智施咒,两人直接进入梦境。
暮栌一把推开白泽,“你为何拦我!”
他说错了吗?螣蛇就是与妖兽、灵兽纠缠不清,有辱神兽身份!
明明已经知道赐吉有婚约含义,还是给可恶的灵兽赐吉,甚至故意同自己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