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缸雪在室内火炉旁放着,云骁抿着嘴唇将雪水盛入水壶提到炉子上,左看右看还是看不惯坐在云卿身旁的山行。
室内温暖,身侧气息熟悉而令人安心。
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云卿打个哈欠觉得眼前文字逐渐模糊。
“睡吧,等你睡着我就走。”山行将记簿接过放到床头,轻轻揽着云卿枕在自己小臂之上。
“好,阿行,记得想我。”如梦般呓语,声调甜蜜而温柔。
“我时时刻刻都想你。”山行俯身亲吻云卿额头,他才不怕云骁看呢,亲自己夫人天经地义,谁都管不着。
云骁哼一声,低声嘟囔道:“还不走、还不走?快走、快走!”
山行全当没听到,轻柔地抚摸手下云卿的脸颊,好喜欢,好想将时间停留在这一瞬,永远陪伴在彼此身边,到死也不分开。
等到云卿呼吸声逐渐平稳,山行小心将手臂抽出,再依依不舍地在他脸上亲了亲,掖好被子正要离开,发觉背后云骁一直盯着自己,顿住脚步干脆又坐到床沿。
山行抱臂面无表情回视。
云骁慌忙移开视线,尽管不愿承认,但他还是有些怕眼前这个总对他没好脸色的男人.
山行忍不住哼笑一声,“小崽子。”
真搞不明白,这孩子怎么又怂又爱挑衅?倒真有点云卿当年的样子。
“爹走了,改天再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吃的、玩的、用的?”从袖中拿出鹰羽塞到云卿手中,山行回头看云骁。
云骁将热茶倒到杯子里,心道我想说要你别来。
“爹,喝茶。”云骁小心端着茶杯递到山行手边,“我阿父睡着了吗?”他小心看一眼确认云卿已经睡着,这才道:“爹,你之前答应我把南枝赶走的,怎么我阿父说前几天还见他了啊。”
山行接过茶,“赶不走,你阿父为了他还打我呢,这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那养只新的狸子,要比南枝好看的,说不定我阿父就不喜欢胖狸子了,爹你觉得怎么样?”
“你确定?”山行放下茶盏,“以我对你阿父的了解,他只会再多给你添个兄弟,不可能因为新狸子就把阿花撇开。”
“啊?”云骁忍不住磨牙,“那肥狸子——”
“小声些。”山行又摸摸云卿的脸,“看好你阿父,别让空接近他。”起身再次掖好被子,伸手拍拍云骁的肩膀,“爹走了。”
人凭空消失,云骁肩膀被拍的发麻,皱着脸心中嘟囔这人劲怎么这么大?阿卿从来没拍疼过他,只有一次打他就是因为那只肥狸子。
可恶的肥狸子!
这次云卿直接睡了四天,清早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起身坐到床沿,云卿将鹰羽重新揣入怀中,“阿骁?”
云骁丢下书匆匆推门进来,眼中满是欣喜:“你可算醒了,饿不饿?”
云卿点头:“有些饿。”
空跟在云骁身后站在门口,“大人,您似乎好多了?”
“是啊,我没那么虚弱了。”左掌伤口已经长全,云卿再度看向空,笑道:“我想沐浴,快过年了吧?”
“还有两日。”空垂眸,“空这就去准备热水。”
云骁匆匆端回热粥,递给云卿带着埋怨道:“阿卿,你下次不会要睡八天吧?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你可不要睡过去啊。”
热粥下肚,腹中连着四肢都暖起来,云卿轻笑:“我知道的。”
原以为今年可以和山行他们一起过年,没想到还是不得遂愿。
云卿心中暗叹,摸摸刚开始结痂的右腿再度叹息。
“阿卿?”云骁敏锐地察觉到云卿眼底的失落,“你是在想我、我爹吗?”
“嗯……想,我很想他。”云卿低头看着手中的羽毛,感叹道:“你还小,不会理解我的。”
他抬眼看着明显不解,眼露茫然的云骁,再度轻笑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所以他不愿云骁过早承担使命,他的阿骁还没好好感受这世间种种就要知道寿命大限的话,实在太过残忍。
“我理解你呀,见不到你我会想你,看到你不高兴我也很难受,你又说我年纪小!”
思索片刻,想清楚的云骁情绪十分不满。
云卿先是一怔,随即笑得更加无奈而轻松:“好好,那我道歉,我说错话了。”
沐发洗浴,换上干净衣物,云卿坐在石凳上任由云骁帮忙擦头发,听着碎碎念叨:“监派事长喂的鸟全飞跑了,都被喂胖的,跟肥、南枝一样肉乎乎的,不过比南枝看着可爱多了。”
“那、爹前天来了,见你睡着略坐一会就走了,不过正巧碰上监派事长进来添香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
“爹说家里院子长许多苔藓 ,他已经清理过一遍,就是不知道等你回去会不会又长满草。阿卿,你说咱家会不会也长满草啊?”
云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云骁口中的“咱家”是五行山下张家村的住所,垂眸笑笑:“我也不知道,改日让你爹回去看看。”
“阿卿,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回家啊?我还是更喜欢先前在家的日子,虽说南枝很、很吵闹,但。”
但总归没有山行。
“但总归日子平静安宁,自从来到长安,你总是病殃殃的。”云骁绕着云卿的湿发撒娇:“阿卿,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呀?”
云卿拉过云骁的手腕劝道:“不是我不带你回家,如今我这腿禁不起折腾,而且你先前不是答应要修习然后保护我吗?怎么,又心生退意了?”
“我只是不想与你分离。”云骁如实道:“你先前答应跟我一起修习,可种种事情耽搁下来,还是最近几天我才能和你多待在一起。”
“实在是意外太多。”云卿轻叹口气,“阿骁,你体谅我些,好不好?”
“我不是怪你,我是黏你。”云骁半跪下抱住云卿的腰贴在他胸膛上,“阿父,若我还是你肚中孩子该有多好,一时一刻都不跟你分开。”
云卿轻抚云骁后脑勺,声音温柔笑道:“那样我们确实不会分开,可你总要长大,难不成一辈子蜷缩在我腹中?傻孩子。”
“好吧,那就当我方才只是在说傻话吧。”云骁起身继续为云卿擦头发。
云卿闻言笑意更甚,真是傻阿骁。
头发被擦到半干,云卿示意云骁将床头的记簿拿来。
云骁站在云卿身后,好奇地跟着一起看,“阿卿,这些是什么啊?”
“一些随记笔录,据说每个道士下山都要如实记录自己的行踪和事务。”
空送来甜茶和点心,注意到云卿手中的东西,问道:“大人,您是怀疑石崧加害您吗?”
云卿摇头:“只是目前可疑的人唯有石崧道长,你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他指指一旁椅子示意空坐下。
空依言坐下,犹豫片刻道:“空、空不确定这件事是否可以作为石崧异常的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