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金陵的王敏之一家,早在淞沪战场颓势渐渐显露时,他们就已迁到山城。迁移的政策下达,还是给山城带来不小压力,所有一切都是乱的。
当然,王家并非全家迁往,任职的王家二叔还在金陵当值。
王敏之还没来得及给唐初写信,告知一二,只待一切稳定下来。
只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
战火未波及到的云城,唐初大多时间还是在华医生的医院里,也算是半专业护理人员。
山城距离云城,几百公里。前线的消息也频频传来,一如既往的好坏参半。
在医院看病的人,也时不时地在讨论这些,唐初听到不少。
上月,云城还举行了小型的仪式,有几万云城的军人准备出滇抗日,支援前线。
云城上下的百姓,捐款捐物,筹集军饷物资。云城政府又给邻省发出急电,希望所经各县酌予准备粮秣,以备资用。只是路途遥远,路上万难艰险,实难想象。
此次长途行军,又恐军中生乱,有宵小之徒,违反纪律。出发前三令五申,不得败坏军风军纪,不得妨碍地方秩序,否则军法处置。
好在,路上行程虽苦,军风军纪尚佳。
只是,这支队伍未按照原定计划奔赴淞沪战场,改到金陵,参加金陵保卫战。
又有多少云城好儿郎,活生生的人走出去,回来的是骸骨,骨灰和阵亡书。
军人的职责,志在保国卫民,使命必达。
出滇抗战的队伍,还是给这座城市增添了振奋人心的热血。中华民族的土地上,面对外敌,自家的矛盾皆可抛诸脑后,一致对外。
她们亲自把儿子、丈夫送到前线,闭口不提自己在后方的难处。
这也是最让人动容之处。
最让唐初担心的还是李盛源,这支队伍的阅兵仪式,他也去了。唐初看的出来,他的心志还在抗战上。
在这之前,唐初也真切地询问了他的意愿,最后一次问询。
“李盛源,你想参军,我可以帮你。”
李盛源还是摇摇头,离开空军,再次改名参军,于他而言,恐怕很难。
“李盛源,既做了决定,那就打起精神,不能再如此萎靡不振。男子汉,应挺直脊背,下定决心,莫要再后悔。”
唐初只说了这些,其他的,李盛源自己都明白。她说完,带着青禾就离开书店,去了医院。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国家大事不断,家里小事连连。
大爷爷身体越来越差,华医生看了,也只是摇摇头。中西西医都看过,给的结果差不多。
她本想前去照顾些时日,被大爷爷拒绝了。
她只能多去几次,陪着吃顿午饭,或者去聊聊天。
对于大爷爷,她心存感恩。老人家,是真的疼她。世家登门求亲的事,大爷爷知道。还反过来宽慰她,让她不要挂在心上。她虽说到了适婚的年纪,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
这个时代,这样的通情达理,并不常见。
唐初围在大爷爷膝下撒娇,也喜欢听他讲以前的故事。
橙园那边,小侄女身体有些差,总是发烧。那么小的孩子,整夜整夜的哭。
大嫂日渐憔悴,瘦了许多。这段时日,唐缙大多在家陪着孩子,工厂那边的事都是唐宋和唐绍元在打点。
战事吃紧,工厂那边也是诸多繁冗。
云城小春那里倒是安稳,她也好几日没去了。
唐宋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下,无暇顾及。云家也知目前形势不稳,倒也也不急。
云宛央来医院找过她几次,唐初不忙时两人也会聊聊天。
唐初看的出来,云宛央对唐宋实属痴情。心里不悦,也从未向唐宋抱怨对她的忽视和她自己内心的失落。
只是在她的言语间,唐初依然听的出来,那种失落存郁在心。
只是唐初她,无能为力。
唐家的孩子,没有奔赴战场,只照管家里的生意,比起其他参军的家庭,唐初还能说些什么呢?他们在家族的荫锋优势下,占尽良机。所求所愿,都比旁人来的轻松。
公平吗?哪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云宛央是政府办公厅的文职,管理档案,平日也不忙。唐初知晓的道理,她肯定也懂。
航校的张远他们,一大队和二大队不断有人被抽调,去往各个战场。唐初得空又把那些底片多洗了几份,趁着眼下还有空闲。
她留存了一份,给李盛源送去两份,让他留存。
暂时还没有收到那群记忆里的青年牺牲或者受伤的消息,实乃万幸。
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一条震惊中外的消息又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侵略者从沪上侵占到金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狂轰乱炸还不够,还要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
每日都有报道,何时何地,又杀了多少平民和战俘。
报道上说,他们甚至还有杀人比赛。
国民哀痛,一经报道,震惊中外。这无疑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大屠杀,遇难的平民和战俘的人数,怕是天文数字。
奸淫、放火、抢劫,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粮食被抢,房屋被烧,文化珍宝被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