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是,施哲卧榻不起,据说撑不过几日,韩令全无法与工厂的最高负责人对话衔接,寻求帮助,众多事情都需要衙门一力承担,府内几十名衙役,实在是忙不过来。韩令全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对施家的依赖,已到了不可分割的地步。
当下唯一的解决方法,只能是向朝廷写信求助,派遣官兵前来镇压永嘉各处的动乱。至于治病的药材,爱莫能助,数千的难民病死在永嘉,是件麻烦事,大不了舍了这头顶的乌纱帽,向施家求个情,进工厂当个助理管事,是条好出路,前提是施哲还活着。
然而韩令全未曾想到的是,若是施哲病死,奉旨前往蜀川省的御医与留在永嘉的暗卫,包括他,都得为施哲陪葬。
此时工厂别墅里,施哲喝完今天的汤药,毫无困意,派温淑将安大唤来,有事吩咐。面前的办公桌上摆满了最近工厂的账目以及黄滨暗中记录的大小事宜,工厂护卫队现状如何,是否被腐蚀,需要彻底调查,清除毒瘤。可特训队完全独立于工厂,不参与工厂内所有的事宜,只负责施哲的人身安全,因此无需怀疑。
窗外的清风透过微微打开的玻璃窗户,钻入房内,翻动轻薄的纸张,发出簌簌的响声,吹拂施哲略显苍白的脸颊。温淑急忙上前合上玻璃窗户的最后一点缝隙,眼神担忧地看向少爷,果不其然,施哲突然止不住地咳嗽,声音虽轻,可落在温淑耳中,极为刺耳。工厂的郎中来为施哲把过脉,言明少爷身子已无大碍,安静调养一段时间即可,近期尽量不出门,不吹风、暴晒阳光。郎中还有一点未曾讲明,可施哲已经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肺部留下了不轻的后遗症。
好在施哲年纪尚小,长期的药物与饮食调理可以慢慢治愈后遗症,但是近几年之内不可习武、剧烈运动,施哲对此无所谓,可当黄滨得知后后,却是一脸丧气,少爷已经到了最适合练武的年龄,本打算瘟疫过后,便亲自教习少爷习武,依照如今的情况,只好无限期延后。施哲知道这件事后,心里竟有些窃喜,说实话,他实在吃不了习武的苦楚,这也是组建特训队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些心里话,他可不敢如实告诉黄滨。
纸张上记录了半个月来工厂里发生了的重要事情,大多是些坏事,比如进入工厂的病人故意惹事,损坏了操场上某些健身器材与设备;某个厂区的管事与工人发生争斗,指使他人动手殴打工人,差点引起一场暴动;某些管事私自取走部分药材,带出工厂,高价售卖,谋取暴利;几个管事偷盗厂区内的产品,包括食盐、蒸馏酒等,并且正在收拾家当,随时准备离开工厂。
施哲从未想过自己治下的工厂,竟然演变成与那腐败的官府极其相似,贪污银两,偷窃公家物品私自出售,贿赂收买护卫队,恃强凌弱。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抽打施哲稚嫩的脸庞。施哲埋怨施沅的行商手段不干净,令人唾弃,可当下工厂的管事不是如此吗?
如果是施顺义面对这种事情,只会说一句人之常情,可放在施哲这边,无法容忍。一旦他放纵管事的为所欲为,用不了多久,工厂内部就会爆发矛盾,自行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