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做事的!若是惊扰了贵客,你们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李阡阡一出现,于墨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强压住心底的恐慌,假装训斥才追过来的小厮:“看什么看,脑子不灵光的,还不捂了嘴,赶紧带人回去。”
“我......”
李阡阡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人堵住嘴压了下去,临走前还不死心地回头看,眼神里写满了不甘心。旁人不知,大概会误以为她在跟刚刚的那位男子求救。于墨却知道,她其实是在跟自己说:‘让我试试吧。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于墨明白,她都懂,懂于阡阡的急迫,懂她的不甘心。阡阡把脸上的青紫擦掉,换上花娘的衣服,拉着小厮做这么一出戏,无非是想以身试险。
阡阡的样貌,这花楼里没有一个姑娘比得上。她小时候调皮,经常钻狗洞偷偷跑出来玩。别的姑娘为了出行安全,外出往往会女扮男装。阡阡不一样吗,她的脸太出众了,穿上男装沾上胡子,也没有半点像男子。
她偷跑出去玩,都是穿着乞丐的衣服,把脸弄得脏兮兮的,头发弄得乱乱的,挡住容貌。
以她的容貌,若不是让她在脸上弄了一大片青紫故意扮丑,怎么能在这花楼里安全地活下去。(刚开始是用黄栀敷脸,脸上的青紫颜色浅了就敷一次,颜色浅了就敷一次。担心总是用黄栀敷脸,有一天会真的洗不掉。于墨私下求九王爷帮忙,才找到一种颜色发青的颜料。用它在画在脸上,水泼不掉,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擦掉。此物得来不易,就是九王爷出手,也只弄到一点,所以阡阡把脸上的青紫擦掉,于墨立即明白了她的决心。)
于墨懂阡阡的意思,但是她不愿意。
她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早就没了清白可言,但是阡阡不行。李伯父为人古板,最是在意清名,若是阡阡没了清白之身,就算有一天九皇子当上皇帝,她们的家人都能回来,阡阡也没法活了。
所以她即便猜到阡阡为什么这样做,却不愿意配合。小心翼翼偷瞥宋将军一眼,生怕这位真的看上阡阡。
“哟,这位美人是哪里来的?以前怎么不曾见过。”
“就是呀,这百花楼里有新来的美人怎么还藏着掖着的,莫是怕我们出不起钱不成?”
“这姑娘好生水灵。于妈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压下去干什么,让她来陪酒啊......”
阡阡一露脸,这花楼里的嫖客纷纷红了眼,吵吵着让美人出来接客。于墨赶紧找借口想把这件事掩过去:“哎呦,急什么,没看还想跑呢吗,还得调教一段时间呢。”
“诶,调教什么,这么漂亮的脸蛋若是能挂上泪珠,也别有一番风味吗?是不是啊,哈哈哈哈......”大胡子嫖客一脸淫笑,起哄着要用强的,周围的色批也都跟着淫笑。
于墨眸色一深,努力压住心底的怒火,勉强撑起笑脸:“这叫什么话,没调教好就让出来接客,岂不是损了我们百花楼的名声。”
“行,那妈妈你可要好好调教啊,我们等着就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你老母啊,哈。’于墨心里骂娘,面上还得撑着。就知道阡阡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露出来,肯定会让人觊觎。
她疲于应付这些嫖客,没注意到宋将军正用一种带着兴味的目光看着阡阡被人压着离开。
哪有那么巧,他要离开了,这花楼里就闹起来了,又偏偏那么刚好倒在他的脚边,紫衣美人还用那般惹人怜惜的眼神勾搭他。
他看出来了,这就是专门为他设的一场戏。并且笃定这场戏还没结束,一会儿那个美人肯定还会逃出来,投怀送抱求他救她,带她走。
这花楼不简单啊。
宋将军微微眯眼,稳如泰山站在楼梯口等着好戏上演。
等啊等,等啊等......
等啊等啊等啊等,等到于墨那边都安抚好躁动的色批们了,他预想的紫衣美人还是没有出现。
虽然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但当于墨回过头看见他还站在这露出惊讶的眼神后,宋将军甩袖子离开。
哼,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白白耗费我在这里等这么久。
宋将军一走,于墨赶紧提着裙摆上楼回房间。
让小厮去门口看着,一把扯掉阡阡嘴里的帕子,“你是疯了不成。你这副容貌出现在青楼里,还能清白着走出去吗?你......”
于墨还想骂她两句,李阡阡没了帕子堵嘴,根本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宋将军走了没有?”
“你......”对上阡阡真挚的目光,想说的话突然骂不出口了,于墨拉了把椅子在阡阡旁边坐下,没好气地回答:“走了。”
“哎呀,怎么能让他走了呢。于伯父被斩首,不就是因为这个宋将军向皇帝上报,说你父亲贪墨军饷。”李阡阡越说越急:“于姐姐,你难道不想替于家翻案了?这个宋将军肯定知道点什么,他好不容易出现在百花楼,怎能就这样把他放跑了?”
“不放走又能如何?”
于墨嗖一下站起来:“那位宋将军比你父亲的年纪还大,难道我能为了自家的官司让你委身于他!?”
“有何不可。若是当真能为于家翻案,我愿意......”
“我不愿意。”
于墨急急打断,眼角已然湿润:“李伯父最是在乎风骨清名,你若,你若失了清白,等李家长辈知道了,恐会,恐会......”
“于姐姐——”
李阡阡抓住于墨的手,仰起头看着她:“其实你不用忧虑这些的。我已经入了贱籍,在这青楼里住了好几年,就算我没有失身,也会等到那卷白绫的......”
是啊,李伯父那般在意清名的人。
于墨像是失了力,跌坐到椅子上,眼眶终于撑满,拦不住落下的泪珠:“这世道,怎么就这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