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神色严峻,语气幽深:“陛下,您此话何意?”
建平帝十分平静,再次重复刚刚的话:“朕要立你为太子。”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静滞了许久。
“为何不说话?”
“你是皇室嫡出的凤子龙孙,由朕亲手教养长大,文武兼备,睿智果敢,朕对你寄予厚望。”
建平帝迟迟等不到回话,倒也没有急着开口训斥,而是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你出身正统,身为皇室子弟,生来就有着尊贵的身份,但同时你也肩负重责。”
“早日立你为太子,等你能够独当一面之时,朕会退位与你,朕要带着你娘出去走走。”
眼前帝王的心思,沈让并非一无所知,但他没想到这番心照不宣的话坦白的这样早。
他并不想做皇帝。
与其说不想做皇帝,不如说他不喜欢被他人掌控,不喜欢受他人摆布。
他掌控欲极强,反骨极重,只喜欢做执棋之人。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位老谋深算的帝王处处高人一筹,但却生了个蠢材儿子,沈让就忍不住嘲笑。
自己的儿子不行,就盯上别人的儿子。
无耻至极。
沈让唇畔露出了笑意,语调散漫中不乏深意。
“陛下,安王仪表堂堂,谦和有礼,又是您唯一的血脉,当立太子。”
“依臣来看,安王有些地方当真是像极了陛下。”
“就比如心思重,爱打听事,绵里藏针笑里藏刀无中生有等等数不尽的优点,当真是一脉相承。”
建平帝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暴戾表面很沉稳的人。
但每一次沈让都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他的怒气。
他随手将手里的奏折扔过去,怒斥:“放肆!你再说一遍。”
沈让稍一侧身便躲过这个打,他适可而止也没有再犯浑。
免得这老男人气出个好歹,他再受牵连。
他倒是突然回想起安王那张脸,他目光微动。
“陛下何必动怒,当年如果是安王去了北疆,由您亲自极端教导鞭策,那蠢蛋如今也能成为栋梁之材。”
提起安王,建平帝神色冷漠至极,根本不像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模样。
没有恨铁不成钢也没有半分慈父之情,平淡到诡异。
他盯着沈让,冷笑:“你也说他是蠢蛋,那样一个有野心没脑子胆敢通敌的畜生,死不足惜。”
“朕放纵他上蹿下跳,目的是为何,想必你也能明白。”
“然而朕的一番苦心到底是付之东流,毫无意义。”
沈让似不经意的问着:“安王怎么说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何必让他和臣自相残杀。”
“臣一向不喜欢蠢人,懒得跟他计较。”
“但是如果哪天臣心情不好了,万一错手杀了陛下唯一的儿子,就是大罪过。”
左一个‘亲生’右一个‘唯一’,建平帝打量他一番,蓦地笑了。
“杀了便杀了,自己无能丢了命那就莫怪他人。”
“上到帝王家,下到平头百姓,兄弟相争子孙相残的事,处处都有先例。”
“强者胜罢了,何谈罪过。”
建平帝说完,目光里饱含深意,似有不解也有几分莫名的意味。
“朕倒是觉得你身上那些专横霸道,强势暴戾,心思深沉,性情诡谲难辨,一堆的毛病倒是和朕很像。”
沈让听到这番话,很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憋屈感。
如果反驳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不反驳他就好似吃了哑巴亏。
总之,这次是他落了下风,不言语才是最好的回应。
建平帝冷笑,扫了他一眼。
“你如果技不如人死于他人手中,朕会很失望,你要惜命,莫要再胡闹。”
沈让长这么大,缺失过很多正常人应该拥有并且习以为常的东西。
父不详就不说了,时至今日别说什么母亲疼爱,他仅仅只见过他娘几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