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见春的履历干净又漂亮，说实话，不像是编的——那么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是警视厅或公安这边派去组织的卧底，还是根本就是组织派来的卧底？

松田阵平思索着，手指嵌入方向盘都不自觉。

半晌，望着黑夜寂寥的灯光，他放弃了——光靠目前的线索，什么都不会想明白的。

然而身边传来均匀又浅淡的呼吸，松田阵平一惊，转头去看，却见那男孩已经半耷拉着脑袋嗑在车窗上睡着了。

他的睫毛很长，往日剔透的粉眸现在被遮住，被那双眼睛看透的可能性也就消失，让人无端松了口气。

可随之而来的却又是一层失落，松田阵平不由得暗骂自己犯贱，现在和他难道不是越少交流越好吗？自己只要暗中盯住他，防止他给那什么组织传递讯息就好了……

可松田阵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做不到的，不论是不和这个男孩交流，还是狠下心来与他陌路……

**

医院很快便到了，不等松田阵平喊他，副驾驶上的家伙瞬间睁开了清凌凌的眼，竟如同初生小兽般警惕万分，白玉般的面孔因瞬间的憋气而在鼻尖和眼下红了一小片。

不过他的失神恢复得极快，皱了皱眉头又变成了平常的他。

“怎么了，盯着我看？”竟然是先嘴硬告状一派，将松田阵平刚想问出口的关切打回了肚子。

“嗤——”松田阵平恶劣轻笑，“没什么，只是大概明白了某人为什么不愿意来医院而已。本来还以为是给警视厅省钱呢，没想到……”

源见春僵了僵，比往常更花几分力气打开了侧边的车门，说不上是害羞还是愤怒。

不，松田阵平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来医院的……

无数的血从人的鼻腔中喷溅出来，那个——曾经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只因为自己给了颗糖而执拗加入贩毒团伙成为小弟的男孩，似乎比他倒下得还要早。

源见春常常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些人比自己更恶更坏，明明他们才是在那个黑暗社会里占据优势的种群，却总是比自己死的更早。

太可笑了，他不是主角，甚至对生死没有执念，却能撑到黎明之前，而那些小人物也许只是想要活着，费尽了满身力气却永远无法享受一个好结局。

那些人常说：可是他们选择了加入黑暗，从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的，因为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阿春，你不死，是因为你是正义的曙光，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所以你不会也不可以死去。

但是，正义和黑暗是靠什么区分的呢？源见春常常困惑——他卧底十年，为了取信于上级，杀死的无辜之人不少，街头的流浪汉、豪宅中的富二代，比那个跟着他的男孩沾了更多无辜者的鲜血。

可是呢，他们仍然觉得他是正义的，他们安慰他，怜惜他，鼓励他。

越是那样——源见春越觉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