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逃了许久。
那两年受过的训练没有浪费,诸伏景光没有因为这样颠沛流离、隐姓埋名的生活而自暴自弃,虽然过的不太开心,但诸伏景光始终牢记着如今的自由是谁花了多大的代价替他挣来的。
所以在他们都放弃之前,诸伏景光是不会认输的。
他并未遵从那些人的命令逃亡国外,对他而言,故土是羁绊,也是保护色,过去的近一年里他一直都待在冲绳的一座小岛上。
阳光将他晒黑了,日夜的辛苦也让他变瘦了,但他的精神面貌始终良好。
“诶诶诶,别站在角落里啊——还有你能不能走远点,这里是VIP病房,你闻闻自己身上的鱼腥味。”
“不好意思。”
诸伏景光低着头颅,任由面前的贵妇人奚落。他那谦卑而木讷的态度让贵妇人感到无趣,再继续骂下去简直有损自己的格调。
于是她哼了一声,离开了。
诸伏景光继续待在角落里观察那房间。
身后另一排病房的门打开,有人出来倒水,所以门只是虚掩着未曾阖上,里边电视机的声音就如此清晰地传了过来。
“据悉,先前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关注的警察源警官再次陷入危急。日前米花乐园的爆炸案件中,源警官为了救同事而带着同事从摩天轮下一举跃下……”
那位男摄影师终究还是把录制的视频发给了媒体换取一笔钱,于是电视里清晰地播放起当时的场景。
所有观众都看着一黑一白两顶脑袋毫不犹豫地从高高的车厢中跃下。银色的身影包裹住黑色的,身后的炸弹刹那间爆裂,橘色的火光吞噬了小半边天。
“哇哦好帅啊!”电视机前某位病人的孙子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亮的吓人,“警察好帅啊,都会飞诶,我也要当警察!”
往日一定会受到吹捧的童言童语今日彻底被冷落,爷爷的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叹了口气:“唉,这样的好警察总是多灾多难哟。”
听他叹气,旁边的病友也忍不住了:“可不是吗?这才一年,这跟我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孩都死里逃生两次了。”
“诶,你们听说了吗,源警官也在这个病院诶,只不过现在还没醒……”
“真的吗?”最里边那张床体育课上摔断了腿的女孩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听到这话刺溜一下坐起身子,“那我得加油复健,争取早日出门能偶遇源警官!”
“你这说的,你应该祈祷遇不见他才对,你这伤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你希望源警官躺那么久啊。”
说的好对!女孩哑口无言,只能在心里默默说希望神明忘记自己先前的许愿,还是让源警官早日康复好了。
砰——出门打水的家属回去了,门也被阖上。
诸伏景光收回视线,拳头却捏紧——
他不认为源见春有什么特别针对他和松田他们的必要,只能说看来一切都是缘分。源见春救了他,现在又救了松田……
他沉默地望着病房里沉睡的白色影子,恨不得自己望成另一尊雕塑。
但最终他还毅然转身而走。太久的停留会让人起疑,在恢复真正的身份之前,他仍要像一尊影子游动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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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
贝尔摩德听到有人敲门,刚刚阖上的门便又打开。
来人不屑于隐藏,所以面目暴露无遗。
“那这里就交给你,我先离开。”贝尔摩德收拾好东西转身,袅袅婷婷的身影在下一秒顿住,“不过走之前还是要提醒你,别想着把他转移出去。”
“你该知道,既然雪莉说没办法,那么让他留在这里接受最好的看护才最安全。”
说完,也不顾高大的男人身上越发深重的冷意,离开此处。
室内又沉默了。
琴酒望着床上躺着的纯白,某一刻从来坚定的他都产生了动摇。
待在黑暗里真的会更好吗?
可让他身处光明不是一样遇到了危险吗?
他没能坐下,有什么东西冻住了他的膝盖,让这个向来如一把剑般不可摧折的男人多了些许脆弱。
深灰色的长发遮住了眉眼,过于凌厉的颧骨和下颌线也柔软了。
冰冷的指节伸去,轻轻隔着空气落于青年的脸上。
却无论如何不可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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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烤的鱼,超级好吃!”五虎退眼睛都亮了,前任审神者是个料理废物且本丸没有能做饭和愿意做饭的刀子精的情况下,源见春只是用最简单的调料撒了一下,在这孩子嘴里变成了美味佳肴。
小老虎们应和着嗷呜了几声。
“那你还要吗?”源见春伸手又拿起一条处理干净的开始烤制,五虎退的“要”字还没出口,便被旁边的药研藤四郎瞪了一眼。
呜呜呜欧尼酱的目光实在太恐怖了……
药研藤四郎很不赞同的是大将为他们准备了那么多食物——本想着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两把公认的“厨子刀”能减轻大将的负担,没想到……
只是添了两张吃饭的嘴而已!
压切长谷部一整个午餐时间都处于极度低气压中,灰色的发变得更加忧郁,紫水晶般的眼睛也透露出一股子可怜味道。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主人!可是现在非但没有照顾好主人,还让主人劳心劳力为自己烤鱼,自己真是——该死啊!
烛台切光忠嚼着香喷喷的鱼,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虽然也觉得很抱歉,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至于问他为什么不烤鱼?调料可是在主人手里啊,他拿什么烤?
吃饭没在食堂,因为本丸暗堕的那二十几柄刀剑不知道藏在那个角落里阴暗爬行,所以源见春也不想惹事,带着几个没有暗堕的便在树下野炊。
吃完饭他决定就休息一会,进入本丸后耗费了太多力量,加上这里总有股神奇的气息让他保持着“健康生活”,所以到了午睡的点,哪怕是源见春也困得有些睁不开眼。
压切长谷部终于找到机会发挥作用,急忙抢过了收拾的活,自告奋勇地处理垃圾。
“主人,这里怎么还有一根鱼。”
临时搬来的小桌上有一条鱼谁也没碰,准确来说是碰不到,因为它一直都在源见春的盘子里。
“没事,你不用收这个,留在这里就好。”
源见春话里有话地对着空旷的草地说:“那是投喂给某只猫的,你收拾完走了他自然会出来吃饭。”
闻言药研藤四郎的眼神暗了暗,压切长谷部什么都不知道,便只是称好。
“哟,还给鹤留了一只呢。”暗红色的眼睛穿透密密麻麻的树叶盯着底下收拾的灰色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