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不大,三居室,意式极简风格,色调以咖色为主,温馨中透着高级。
谌姚环顾四周,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目光游离在客厅电视机下面的一张老照片。
“是谁啊?谁来了?”一位看上去比自己父亲大不了多少的中年男人从房间走出,一边走,一边甩着手上的溜溜球。
男人很高,气势尊贵,一张脸被刀削过一般,完美的无可挑剔。他把玩着溜溜球,一双有着跟泽棉一模一样的眸子盯着谌姚:“你是..”
“泽叔叔好,我是.... ”谌姚起身打招呼。
“儿媳妇!是儿媳妇啊!”泽叔叔完全不听谌姚在说什么,跑过去找袁姨,“快快快,去把我珍藏的好东西全部拿出来!”说完,笑眯眯地把手上的溜溜球塞给谌姚。
“他就这样,哄着就行,”袁姨过来拍拍谌姚的胳膊,“我去炒两个菜,你们说说话,有什么事叫我。”
“儿媳妇,来,坐下。”泽叔叔双臂环胸地搭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是审视但又有点父亲看着女儿的怜爱。
她低下头,默默地咽下口水。
“你输了。”
“嗯?”谌姚抬起头,不明所以。
“你眨眼睛了哦,”泽叔叔刚才还一脸的严厉,此刻却是满满的孩子气,“刚才我们在比赛大眼瞪小眼,你输了,”泽叔叔不知从哪里掏出几颗糖,摊在桌上,“你拿吧,你输了,所以你要少一颗。”话落,眼睛盯着谌姚的手上,生怕她耍赖。
“一,二,三.......”谌姚边数边用手向自己的方向拨着糖,“我五颗,叔叔六颗,”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没耍赖哦。”
泽叔叔笑着,“呼啦”一下子扒走剩下的糖。
“大姐,大姐,大姐!”泽叔叔忽然大叫起来,气愤得将刚才视若珍宝的糖全都洒向地上,整个人开始暴躁起来。
谌姚一下子懵了。
“来了!来了!我在!怎么了?老头子,”袁姨从厨房跑出来,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手背上沾着菜叶子,一边拍着泽叔叔的背,一边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咱好好说,好好说。”
“你...我让你把我的东西...珍藏的东西......”泽叔叔不再暴躁,开始委屈巴巴。
“这就去拿!就去拿啊!等着。”袁姨看了眼谌姚,叹了口气,匆匆地进屋,抱着一个大箱子放在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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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叔叔高兴地打开箱子,“呼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儿媳妇,来,一起玩,都是你的。”
“老头子,你先玩啊!我带谌姚上个洗手间,”袁姨拉着她进卫生间,“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沾着菜叶的手在谌姚的肩上拍了拍。
谌姚没有害怕,只是有点疼,心疼。
“叔叔他这样,那泽棉.....”
“大姐!大姐!儿媳妇!儿媳妇!...”话没说两句,泽叔叔在外面狂喊。
袁姨拽过谌姚就出去:“来了!来了!”
“看,儿媳妇!这是送给你的。”泽叔叔做着欢迎的姿势,手边是一座拼好的乐高城堡。
美丽的公主站在城堡的窗户边上,挥着手,旁边是她的王子。
谌姚走过去,半跪在那里,摸了摸公主的裙子:“谢谢叔叔,我很喜欢,城堡很漂亮。”
“漂亮吧!我就知道儿媳妇肯定会喜欢,我儿子说...我儿子叫什么?不记得了....”泽叔叔抱着头开始不断地重复“儿子”两个字,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
“袁姨!快来!”谌姚不敢走开。
“滚开!都滚开!”泽叔叔手脚不受控制地到处乱抓,“哗啦”一声,半人高的城堡顷刻塌陷,碎块散在整个客厅。
谌姚愣在那里,大部分的碎块倒在她的脚面,只剩下一个底座。再抬眸看向泽叔叔时,袁姨正喂着水,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的背。
谌姚在客厅捡着碎块,袁姨哄着泽叔叔回房间休息。地上的碎块太散,谌姚直接跪下去用手去一捧一捧得捞起来。
液晶电视下的台子上放着泽棉和叔叔的合照,照片中的泽棉十岁左右,是谌姚从未见过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泽棉,是在张妍的家里。她们正在打游戏,谌姚一回头便看到一个漂亮的男生,皮肤比女生还要白,眼神里满是清冷。她当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沙发下的碎块被捡的差不多了,谌姚弯腰跪着坑头够着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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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别弄了,回头我来弄!”袁姨拉起谌姚,拍拍她身上的运动裤,拉拉她卫衣的帽子。
谌姚拦着她的手,没让她继续:“没事。”
袁姨解下身上的围裙,拿些点心招手让谌姚去餐厅。
“饭是吃不成了,吃些点心吧。都是泽棉买回来的,看看你爱吃不。”袁姨倒了杯热牛奶递给谌姚,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她。
“谢谢。”谌姚抿了口牛奶,撕开一小包饼干。
“还是在两年前见过一面,如今变成大姑娘了,”袁姨重重地叹口气,“那会啊,老头子还没这么厉害。也怪我,没把人照顾好,人走丢了,泽棉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弄的我心里啊实在是难受,”袁姨说着掉下眼泪,“老头子这病时好时坏,身边离不开人,好的时候特别听话,吃吃睡睡,坏的时候看见谁都要打上一顿。”
谌姚听了,心里揪得紧,嘴里的饼干喝了口牛奶才咽下去。
临走的时候,谌姚去房间看看泽叔叔。
卧室的布置简单温馨,细致到桌桌角角都用了海绵包着。
泽叔叔安静地睡着,露在外面的手搭在被子上。顺着手腕上去,能看到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痕。再抬眼去细看脸上,下颚到脖颈都有明显的伤痕。
她的心像是几根针轮流扎了一下,惆怅心疼苦涩不断地在心口徘徊,不绝,不断。
泽棉从未提起过的父亲,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疼。
“你哭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谌姚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脸上的泪都忘记了擦。
泽叔叔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么大姑娘了,怎么爱哭了。”泽叔叔坐起来,抬手抚去谌姚眼角的泪。
谌姚心上顿时喷涌出无数的委屈,她垂着脑袋,泪水无声地坠下。
袁姨闻声过来看了一眼,被泽叔叔清明的眼神喝止住,袁姨脸上又喜又惊,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直等着谌姚止了哭,泽叔叔将手上的纸巾给她,递上一杯热水。
“喝点水润润,不够,再接着哭。”泽叔叔声音温润亲切,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擦了眼泪,她的肩膀扔在轻轻地颤抖,声音带着鼻音:“泽叔叔,我是谌姚。”
泽叔叔没说话,微微上扬着嘴角,眼神里透露着一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