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正在进行,主持人拿着话筒递给女方的父母。
“我的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如今看着她步入婚姻,我甚是欣慰,”新娘的父亲紧紧地攥着话筒,声音有些紧张。
“我的女儿出生,第一个抱她的是我,第一个照顾她的人是我,她咿呀学语,第一个叫的也是我。我牵着她从幼儿园到大学,从未松过手。我爱她疼她,生怕她受到丁点的伤害,现在,我也该松手了,”
新娘的父亲看向新郎,声音哽咽,“今天我把这只手交给你,你一定要爱她,疼她,相互理解尊重。倘若你不爱她了,请你一定不要伤害她,把她给我送回来。”父亲哽咽难忍,新娘泪流满面。
谌姚站在角落,手上拿着周然刚吹干的衣服。
台上父爱深沉,字字句句戳在谌姚的心上。
这一生啊!这浓重的父爱,她没有,也不配。
“您好!您的衣服。”谌姚弯腰在周然身边低声道。
周然微微转身,莞尔一笑,从身侧的包袋里拿出钱夹,抽出一叠百元钞票:“麻烦你了。”
谌姚微愣,眼底的情绪翻涌。
“拿着,你既为了你的错误承担了后果,我亦是。”她语气轻柔,嗓音淡淡。
“快拿着!怕是傻了,给你钱呢!”
“就是!怕是一下拿这么多钱太激动了。”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自以为是的大话,恨不得伸手过来接住。
“新来的,不懂事,”领班过来接过钱,将周然的衣服叠好搭在椅背,“您的衣服已经送到,祝您用餐愉快!”说完转身拉着谌姚离开。
休息室。
领班拍了拍谌姚的肩膀,放下钱出去了。
“什么意思?这钱....”雪儿数了数,有二十张。
“周然给的小费。”谌姚坐下。
“你里面不是穿着打底裤吗?”雪儿盯着谌姚盖在腿上的两件衣服,以为她担心走光。
“冷,”谌姚眼睑低垂。
雪儿“哦”了一声,起身去调高空调温度。
“她应该知道我是故意泼她。”谌姚紧了紧盖在腿上的外套,说得心不在焉。
“啊?那我们听到的那些话,她也是知道咯,”雪儿手掌拍着桌面,扭头看着谌姚,“那她怎么没打小报告,反而给了钱?”雪儿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不解。
谌姚唇角微曲,目光暗淡。
她是在告诉她,她只不过是个服务员,而已。
...............
婚礼结束,玫瑰花的使命算完成了。
所有的花朵被集中处理,雪儿抱着几束收了起来,回头放在休息室。
谌姚和雪儿按点下班,其他服务生还在继续收餐具。
从员工通道出来,一眼望过去,酒店门口灯火通明,喷泉池的水倾泻而下,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溅起低低的波浪。
喷泉池旁边熟悉的车牌,周然低眉嗔笑,弯腰坐了进去。
车子快速驶出,飞驰在夜色之中。
“看什么呢?”雪儿垫脚,帮谌姚围上围巾。
墨色的围巾绕了几圈,将她的长发包在里面。
谌姚抬手扯下围巾,攥在手里,指关节泛白。
宽长的羊绒围巾拖拉在地上,风一吹,衣角被翻了起来。
雪儿拖起长长的围巾,仔细地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趁着月色美丽,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一边卷着围巾,一边喃喃唱起来:
传说有个魔仙堡
有个女王不洗脚
每个魔仙给她洗脚
都被他熏得不得了
又丑又臭真是奇妙
一个脚趾一个味道
一不小心就会闻到--
谌姚过去踢了下她跟着律动的屁股,捂住她的嘴。
回到家快十一点,爷爷奶奶鼾声四起。
洗漱后,换下衣服,手臂的伤口已经愈合,浅浅地疤痕仍在。
打开手机,翻了一遍通讯录,目光在泽棉的号码上停留。
谌姚坐在床沿,盯着桌下的取暖器,她神情呆滞,像是在凝神思考,又像是在放空呆望。
那天醒来,小小的取暖器亮着暖暖的光,房间温暖如春,她一夜酣睡。
她耷拉着脑袋,萎靡地缩着身子,仰头倒了下去。她来回滚了几圈,长发将脸遮住大半,喉咙像被勒住,有窒息的痛感。她像个垂危的老人,苟延残喘地坐起,大口地呼吸。
泪无声地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脖子上隐忍的青筋凸起,颤抖的手拽住颈间的项链,用力紧了紧。
她松开项链,手无力地坠在腿上,她笑着冷哼出声,再次向后倒下去。
........
是梦。
音乐教室,琴声和吵闹声混为一体。
谌姚透过玻璃窗看到音乐老师的手搭在女生的肩上。
女生的背后,有只手按着,从背脊到臀部。
琴声开始,画面扭曲,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一只手在她的身上游走,粘腻的触感是蛇一样恶心。
她速度后退,跑到墙角呕吐不止。
空间快速扭转,她看到了躺在医院的佳宁,瘫在躺椅上哭泣的林凡与。
她想过去安慰他,跟他说说话。可身体像一块铁板,沉重木讷,动弹不得。
眼睛触及到的皆是黑色,一束刺眼的光落在谌姚的眼里,她看清那人的脸。
耳边是徐老师的声音,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
她的嘴被封上,遍及全身的疼,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她的腹部,疼得她咬牙颤抖。
谌姚在颤栗中豁然睁开眼睛,身上的冷汗将被褥浸湿。
她支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捂住肚子,那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用力地揉了揉,甚至拍打,痛痒的感觉才消失一些。
这个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做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要闭上眼,梦魇缠身。
梦里的情景上演了多少遍结局,在黑暗中辗转徘徊,痛苦绝望。
她毫不犹豫拿出枕头下的水果刀,锋利的刀刃对准手腕,冰凉的触感告诉她:一刀下去,彻底解脱!
她用力的按下去,泪滑落脸颊,滚烫而灼热地打在冰凉的刀口,沁湿她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