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用行动告诉我,之前的伪装,他不过是在别人教导下为了自保的不得已。
从他自己的本心,他始终重视以及相信与我的母子之情,甚至更胜过重视他自己的生命?
吾何其之幸,竟有福缘得此纯孝之子!
可恨片刻之前,吾居然尚对他动了忌惮之心乃至杀意。
毕竟是女子,又处于丧兄之痛的悲恸之中,一旦放下了自己执迷近二十年的权力欲,母性大爆发的何皇后不免将庚哥脑补得过于完美了一些。
此刻她犹如后世肆虐朋友圈及各种社交媒体的晒娃狂魔,再看不到庚哥丝毫的缺点。
她眼中透出怜爱,看庚哥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好。
庚哥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扭了扭身子。
“你……”御姐范儿十足的美艳高妹一个字刚出口,喉头已是哽咽。
泪水有些模糊了她的双眼。
但她毕竟已经当了九年皇后,是主宰了这座后宫十数年的强势女人,且自小便倔强要强。
竟不习惯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和软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瞬间平稳了情绪,压回了眼中的泪水。
“你……很好!”她声音转回无悲无怒亦无喜的平淡,又夸了庚哥一句。
她其实很想和这个好孩子亲近一些。
可这许多年来,她日夜都殚精竭智于宫斗及政争,绞尽脑汁的为了生存、权位与利益争斗。
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躲在自己羽翼后,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的孩子亲近了。
“罢了,终不是我适合做的事。”她想:“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吧!”
“尔等且平身免礼罢!”却听何太后道。
大殿之中从庚哥进殿,便一直维持着躬身长揖姿态的众人,这才直起了腰身。
不少年纪稍大,以及养尊处优多年的家伙,悄悄揉了揉腰。
讲真,汉时虽然并不盛行跪拜之礼。
但要论起长时间维持姿势来说,跪拜的确比弓腰更人道一些。
姿态虽低,虽然更没尊严,但胜在省力舒服。
除了躺着坐着,论舒服还真的得是跪着爬着了。
“来人!”何皇后突然冷声喝道。
庚哥一激灵,心说刚刚不还好好的么?
你不还在夸我么?
怎么这突然就变脸了,川剧这会儿就这么流行了么?
难道我这个嘀,装得还不完美?
“与我将那郭胜拿下!”却听何皇后厉声道。
“啊?”于她侧后侍立的郭胜惊呼出声。
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闻声而至的甲士架起双臂,反剪双手押到了殿中站定。
“太后这是何意?这是何意?”那郭胜大叫。
他也位至中常侍,是这殿内权位最高的大宦官之一。
且出身南阳,跟何太后是老乡,素来与何氏亲近。
何太后还是掖庭中一名杂役宫女时,便是他将灵帝宏陛下引到附近,玉成了一段美事。
就是这次的一度风流,让这位高妹太后诞下了庚哥,并母凭子贵的被立为何贵人。
以皇后行巫蛊之术诬倒当时的宋皇后,虽是身为何贵人的何太后与另一个中常侍王甫勾连行事,郭胜并不曾参与其中。
但到王甫事败,被宏陛下磔尸于城门,郭胜为洗干净何贵人与王甫之间的关系也没少出力。
更别提作为何太后臂助的何进一路高升,少不得郭胜各种出力及在先孝灵皇帝宏陛下跟前有意无意的提起。
郭胜对何氏一门的崛起可谓居功至伟,他自己平时也常以此自傲。
却不知这个当口,何太后为何要唤人将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