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是一个很重视规矩的人。
所以在外掌三万大军的时候,即使明知道二颖那相国之位得来的方式有问题。
但他也不会拥兵自重,反而为了避免发生内战,自己回京师洛阳赴死。
因为二颖已经是相国了。
相国有权力向他发出这种命令,并且有权力处死他。
被庚哥捞过来之后,他虽然感激,对今上的贤名,对卢喷喷口中那些对于庚哥的夸赞,心底里却是不信的。
他是名将皇甫规之侄,雁门太守皇甫节之子。
他们家也是世家,对于邀名那一套东西,他太熟了。
他认为那不过是他的老朋友卢子干,在处心积虑替陛下邀名罢了。
他对这位陛下还是心存些疑虑的。
所以才会质疑御力之为物,是不是符箓妖法。
但到今天,听卢植转述庚哥的话,他却终于信了之前的那些说法。
宫内宦者,就算能想出来这种主意,怕是也不敢说。
形势还没有差到不得不如此的地步。
敢让君主退让到这种程度,就算陛下不斩出这种主意的人,太后怕是也容不下。
他自己都不敢给皇室出这种主意。
卢植就在他身边,且这番主意也不符总习惯锐意进取有所为的卢子干的脾性。
只能是陛下自己的主意。
他哪里知道,庚哥只是想名正言顺的当咸鱼,因此随口胡掰而已。
皇甫嵩觉得,如此懂得隐忍,知道退让,更会守拙的君主,真的是太英明了。
令他原本有些颓败的心境,顿时一振。
原本对天下大势心灰若死只是随波逐流的他,心中开始存了那么一份希望。
此可为之时也,他暗自想到。
见卢植还在犹豫,他不由劝道:“子干休要在意一时得失。”
“先为不可胜,待敌可胜也,此为兵圣之见,岂不胜你我?”
见吕大憨批又看过来,他随手又落了一子,继续对卢喷喷言道:
“如今势弱,陛下知示弱蓄势之理,此社稷之福也。”
卢喷喷叹息:“吾岂不知此理,然怜黔首耳。”
他这话一出,皇甫嵩也默然了。
庚哥的计策的确是好计策,可是天下万民却不免陷入兵祸连绵之中。
这是他们这些真正的儒者,所不忍见的。
半晌,皇甫嵩涩声道:“今天下大乱,豪强蜂起,吾辈无计。”
“即便拱手山河于他姓,亦不能免万民之苦。”
“莫若存社稷,候翌日。”
反正都天下大乱了,咱们是止不住这种趋势的。
就算你让陛下将江山拱手让于别人,也免不了要兵祸延绵这么一遭。
那你还纠结什么劲儿。
不如保存下汉室社稷,等到今上雄起的时候,百姓自然有福了。
恰在此时,突听吕大憨批兴奋跳起:“哈,胜矣胜矣!”
“子干公义真兄可休要诓吾,这便许俺率众去诛那谋君之贼。”
皇甫嵩将目光放到棋盘上时,却见自己方才顾着跟卢喷喷讲话,落子过于随意。
居然让憨批成了个三三之势。
他其实有应对之策。
只需要连续反手撑四,就能连步到憨憨挡无可挡。
但他拈起一粒棋子,想了想,却弃子于棋盘之上:
“便让汝遂意,但却不是今日。”
“这二日董贼兵马必然来攻,中郎莫若其时逐溃兵而去。”
就算退让,也需要显显锋芒。
免得某些人膨胀之余又生妄念。
吕大憨批见他同意,早已喜形于色。
但却把目光望向了卢喷喷。
皇甫嵩也看向卢植。
卢植如果答应吕布,也就是同意皇甫嵩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