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见这些士绅老爷,就算背后有卫氏,都是不由自主低半截矮三分的。
因为如若出了纠纷,卫氏是不会替他撑腰的。
搞不好还会为了对方责罚自己。
所以登台之后无比紧张,结结巴巴生扯硬拽了些经义学问来抬高货殖地位,却是词不达意半分不通。
席上众人已经面露鄙夷和不耐,卫玳脸色不由涨红,觉得十分丢人。
见卫览扫视台下的目光经过自己,他更是带着些威胁意味的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卫览心中叹息。
以他的年岁与精于货殖惯看人性的丰富阅历,哪里看不出卫玳平日里对他的亲热和友善是强装出来?
不过是懒得与他计较,怜悯他也是卫氏中的可怜人罢了。
他祖上之所以被分出来入商籍,便是因为也是庶子。
有些世家庶子还当儿子,有些世家庶子却是当奴仆的。
卫玳陷于颍汝,还是他探听到消息,告诉了卫氏宗族。
宗族却不打算管,他也不好插手。
万幸能回来,受过磨难却还如此对他。
果然身后这家族不值得甚期待。
卫览侧目扫视荀彧,却见荀文若没有半分不耐,反倒鼓励的朝他点点头。
“此番贩粮于颍汝,诸子大张旗鼓,却是做得差了。”
卫览清了清嗓子,不再扯经义,开始讲案例了。
关于货殖,他肚子里头是真有货的。
并且气恼摆着自己这样的巨贾,他卫延寿却不肯先来请教求助。
非要不做丝毫准备跟着其他世家子傻嘀兮兮的跑去颍汝犯险。
他倒要看看这帮小子能折腾出什么花来,所以对此事经过也颇多关注。
说起来自然有的放矢。
“货殖如用兵,兵者诡道也,须得实而虚之,虚而实之。”
“虽师出有名,但招摇而至,敌方有防,岂不损耗己方兵卒性命?”
“文若公有言,贩粮之义,乃济产粮之民以购,济食粮之民以售。”
“但若彼地商贾早知,以贱价购而屯之,贵价卖汝,其购何济民乎?”
“贵价购之,则不能平本郡之价,其售又何以济民?”
“君子示人以诚,然为国为民谋事,尚拘泥诚于敌,又复余何诚于民?”
“若携大义鼓噪而至,须得与彼地官府早议,使其弹压不当牟利之辈,如此大义方可得遂。”
“然兖豫混一,兖州去岁方经蝗灾,又动刀兵,且彼处尚望兴兵东讨,又岂愿售粮于他郡?”
“不知大势,又不得庇护,却招摇而至,岂非取祸之道乎?”
讲到此处,各士绅皆微微颔首。
他们倒没想到这小小货殖之中,居然也藏着如此深的谋国之道。
难怪吕不韦能为秦相,并且权倾一时。
只以为他靠资财巨万,哪知货殖亦能磨炼谋略。
倒有些人是真实的动了心思,想弄个皇商牌照,一试自己胸中韬略。
河东十三子难免就被问得羞愧的低头了。
有人觉得自己这番的确做差了。
却有些人愤然的是劳资们风光的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商贾来指手画脚?
卫延寿当然是后者。
他见坐在身侧的裴绾惭愧低头,轻轻触了触他,露出讨好的表情拱手致歉。
不像裴绾却朝他露出微笑,比了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