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陈登派来暗中给他送礼的人跟他说的话:
“以仲谋之大才,汝兄如何能容?”
“须知鹫生多子,仅活其一,余者非倾坠于幼弱,便定冻饿于巢侧。”
“虽骨肉至亲,亦生死之仇寇也。”
“汝父兄非猛鹫乎?若欲取其代之,可至此处寻某。”
你是有才能的人,你哥肯定容不下你的。
你哥你爸都自诩为猛鹫,你难道不知道鹫这种动物的习性?
一窝孵好多只,最后只能活一个。
其余的不是翅膀还没长全就被兄弟姐妹从巢中推出摔死,就是父母喂食之时争抢不过,在巢中冻饿致死。
虽然是骨肉兄弟,也是争抢生存资源你死我活的仇寇啊。
你想成为活下来的那只幼鹫么?
到这个地点来找我,我能帮你。
那一夜,本应于军营中思过的碧眼儿,悄悄溜出了营寨。
他纵马奔向他们之前曾歇脚的城镇。
接下来,鄱阳叛乱,一切如他仿佛梦见过的前世一般进行。
他哥遇刺,侥幸生还,他投毒于药鍪,却被从人发现,押送于他长兄榻前。
碧眼儿毫无悔过之意,反而于长兄病榻前歇斯底里狂笑。
他言称他已下毒多日,长兄命不久矣。
他今日还来下毒,只是想让长兄死得更快一点而已。
看着长兄活在他面前的每一天,对他都是种折磨。
他终于抒发了他自幼起胸中积压的愤懑,第一次在他兄长面前坦言他平日里的抑郁与不甘。
他当然不会出卖帮助他的人。
人家好歹是帮了他,再说与外敌联合也无甚光彩。
他大包大揽的揽下了所有的事,说自己早就阴蓄许贡门客,苦候行刺之机。
因为这样说,让他感觉他赢得更为痛快。
死就死吧,他想。
某固然当不得独活的那只幼鹫,但你也休想踏着某成就你那霸业。
但令他愕然的是,病榻上垂死的长兄却令张昭屠尽此处别院上下。
并命他发誓,不将此事外泄。
然后将印绶佩戴在了他的身上,握着他的手对他说:
“举江东之众,决机於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
“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卿宜念父兄创业之艰难,善自图之!”
他愕然,觉得这厮是脑袋秀逗了么?
他哥临死假惺惺的样子让他觉得滑稽,别玩儿了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什么性格?
但他哥坚持,他心思电转间察觉自己似乎得了活路。
然后快速盘算,之后如何赶紧除去张昭与那名知晓内情的陈登手下。
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因为这一刻他觉得有王气冲破了自己的泥丸宫,正在冲天而起。
孙氏的王气,终于落到某身上了。
某果真才是那只能独活的猛鹫,只是被这厮压住了气势而已,他想。
所以你看,我们所有激烈而决绝的决定,其实都是日积月累下的结果。
所有被记载的,说出口的,甚至自以为的理由,往往不过只是一根引线。
没有这根,还有那根,火药终是会被点燃。
碧眼儿目中一双深凹的鹰目中异彩连连,正在盘算以后的处置。
却听那厮又道:“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
擦,有这般布置,这张昭还杀不得了。
他活着一日,便是对某一日的束缚。
这贼厮长兄,便是死了也要做某的磨折么?
碧眼儿目光渐冷,心中盘算却愈急。
且不去理会他孙氏家丑。
庚哥他们的生意,这段时间已经做到冀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