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隆中对》毕竟是一番对答。
大的战略构想与形势预测虽然没办法变,你也不能说孔明没为备崽儿进行一些针对性的调整。
而且“跨有荆益”的战略构想,本来就是一种退求其次的无奈选择。
因为冀、青、幽、并、兖、豫、徐、司等地被阿瞒控制,凉州彼时亦暂时臣服于阿瞒。
扬州又被二谋占据,东汉的蛋糕已被分割殆尽。
交州偏僻,如果还想参与中原的争夺,备崽儿的选择便只剩下荆、益二州。
孔明能作出备崽儿有机会“跨有荆益”的预判,跟他家世背景也有关。
《襄阳耆旧传》记载,汉末诸蔡最盛,蔡讽姐适太尉张温,长女为黄承彦妻,小女为刘景升后妇,(蔡)瑁之姊也。
他岳父黄承彦跟刘表是连襟,凭这个关系,诸葛亮对刘表的健康状况应该有内部消息。
刘景升病死于建安十三年(208)。
诸葛亮在建安十二年(207)提出“其主(刘表)不能守(荆州)”,既非个人臆想,亦非先见之明。
而是根据内幕消息对刘表的健康状况做出的清醒推测。
所以也不必特别神化其中的预言成分。
诸葛亮着急把《隆中对》给出来,大抵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已经没有时间了。
《隆中对》的战略既然没办法在刘景升处获得赏识与执行。
那在刘景升死之前,再不找到地方献出去,这番战略构想就要因为错过时机而过期了。
三顾茅庐,很可能是诸葛亮与徐庶两个好基友商量好的一场戏。
为了确保备崽儿对孔明足够重视而被安排出来的一场戏。
顾三次的沉没成本,能确保备崽儿对阿亮基本的尊重。
徐庶的目的是脱身,诸葛孔明肯填他的坑的底线是获得重视与尊重。
还没走的徐庶只好去促使备崽儿对孔明保持耐心。
内心本来就很急的阿亮,因此也才能老神在在撑到第三顾。
诸葛亮在《隆中对》的收尾阶段,使用了一个意味深长的措辞: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严格来说,“成霸业”与“兴汉室”也是矛盾的。
在那个年代,霸者,伯也,一般用于形容偏霸一方的诸侯势力。
如“春秋五伯”亦被写作“五霸”,军阀割据史被称作“霸史”等等。
“霸业”设想,其实是鼓动备崽儿抛开东汉王朝的束缚,在外建立割据事业。
如果有志于一统天下,那么所立功业是“王业”、“帝业”。
备崽儿之后的所为,与《隆中对》提出的构想基本一致。
他在攻占汉中后便立即“上还(汉帝)所假左将军、宜城亭侯印绶”。
并自行僭称“汉中王”,在个人名分上与东汉政府做出了明确切割。
问题是既然诸葛亮为备崽儿谋划的是割据式的“霸业”,那么“汉室可兴”又如何实现?
彼时汉帝尚在,且被阿瞒挟制,复兴刘协的汉室断无可能。
但若复兴汉室的主人公是备崽儿。
他一个远房皇亲在刘协尚在的情况下自命代汉,岂非是比阿瞒“托名汉相”更僭越的“汉贼”?
其实诸葛亮这番表述,是对备崽儿模糊态度的回应。
因为备崽儿在谈话开始便痛心疾首地表示“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
又许下宏愿,欲拯救“主上”,欲匡扶“汉室”,甚至还要“信大义于天下”。
有趣的是,陈述这番动人说辞之时,备崽儿竟下意识地自诩为“孤”。
搞得诸葛亮摸不清刘备究竟是想做周公吕望,还是想做齐桓晋文。
他只好跟着模糊而矛盾的提出先成“霸业”,再兴“汉室”。
为了避免尴尬,诸葛亮在提出“汉室可兴”时并未作出更进一步的阐释。
备崽儿也点到为止,诸葛亮这才明白了。
备崽儿之前的那番表态,纯属是在当前舆论环境下,为标榜自身行为正义性的废话与套话。
当然,现在因为庚哥的存在,隆中对的对话自然也有变化。
备崽儿痛惜的是各地割据不遵皇命,大志还是匡扶汉室,但却是要帮主上令行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