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击觅镇上时,云家多了一个人。
司银玄在征求了冯念柯意见后,给他改了名字,叫“云遂”,取自顺遂之意。
至此,他的生活彻底安定下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谢常宁走入生命尽头。
临终之际,云明、云琴都带着家人和孩子从京城赶来,同样已经娶妻生子的云遂也守在床前。
谢常宁跟他们简单话别了几句,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屋,只留下了司银玄。
“时儿,坐过来些。”
已经卧床了大半个月的谢常宁今日一反常态,精神好得很,司银玄和她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司银玄依着她的意思坐过去了些,看她抬起手,立马握住:“娘,我在呢。”
他已经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头发白完了,声音变得苍老,却更加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把面具取下来吧,让娘最后再好好看看你。”谢常宁看着笑,满眼慈爱。
司银玄有些犹豫:“娘,我长得丑……”
“胡说!”谢常宁抬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我儿子是天底下长得最俊的!”
司银玄被她逗笑,便也不再顾及什么,取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布满刀痕的狰狞面孔。
谢常宁眼中登时蓄满了泪,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心疼,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朝他脸上摸来。
司银玄下意识避了一下。
这动作引得谢常宁破涕而笑,又缩回了手作罢:“你这孩子,以前你二姐就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没人碰得了你的脸,一碰就瞪人发脾气。”
司银玄笑了下,想了想还是抓起谢常宁那只枯瘦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我这身骨肉都是娘给的,娘当然碰得。”
“臭小子!”谢常宁笑着骂了他一句。
这是在司银玄未出事之前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如今隔了四十多年再听见,一时间只觉得恍若隔世。
谢常宁骂完这句,气息迅速衰弱下来,面上的红光、眼中的神采都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消失。
她自己也察觉到了,摸了摸司银玄的脸,最后交代:“时儿,乖孩子,记得……把我和你爹……葬在一起……”
司银玄点了点头,谢常宁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头一歪,便闭上了眼往后倒去。
在谢常宁死后第十八年,司银玄也感知到自己大限将至。
他已经是一个古稀老人了,一身医术尽数传给了云遂,云氏药房的生意也早就交给他了,自己则天天躺在家晒晒太阳弹弹琴,安心等死。
当他感觉自己快死的这一天,他久违地坐着轮椅让丫鬟把他推出了门。
门外墙根处蹲着一个拿着破碗一身脏兮兮的乞丐,一双眼睛藏在打着绺的凌乱发丝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眸光分外锐利。
司银玄似有所感,朝他望去。
“云神医,你要到哪里去?”那乞丐忽地沉声开口。
司银玄冲他略颔首,而后微微一笑,一字一顿恭敬答道:“无、极、宗!”
他话音刚落,意识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他死了。
他的试炼,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