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秋秦翠花查出乳腺癌，医生建议手术治疗。秦翠花哭嚷着死也不开刀。刘东升带着老婆，马不停蹄地检查了多地着名医院，听了北京专家的话：先药物治疗，照顾好病人的饮食起居，做好心理疏导。两个多月里，两人游山玩水。

从西安带回一堆特产。刘东升分成两份，要去看望师娘跟释参师傅。卫生间回来，东西变成三份。冲媳妇来个飞吻，也不理秦翠花撇嘴，刘东升带上两份礼物出门而去。

师娘痴呆着双眼，来与走没有一点反应。出得门来，刘东升想起十五岁初来师傅家学打铁时师娘的模样。那时也就是四十出头的年纪，虽然不会说话，但心灵手巧那般精神，大事小情还是师傅的主心骨，哪成想人老了这个样子。红灯停车，人行道上走过一对携手的老年夫妇，他唿地想到了秦翠花分出的那一份特产要给的人，那个自己的亲娘，大约也只比师娘小个六七岁的样子，咳，也老了。

而年近九十的释参师傅除了岁数老，行如风声如钟，思路还是那么清晰。闻听秦翠花病情，把放到嘴边的镜糕放回桌上，沉默片刻道：“东升咹，老纳非医但看些医书，俺所关注的病因呢，无非背景、环境跟身心三个方面耶。”

打小及今，刘东升跟师傅打打闹闹，而到了师傅正经说话的时候，只得肃然起敬了。

释参讲：“背景呢，是遗传或家族因由，基因的东西往往是决定性的，俺们得尊重的。环境呢，包括顺承前边下来的饮食习惯，还有生活的场所等，几十年来如此多的电器，近几年来这么大雾霾，肯定对咱们有所影响的。前俩因素大多由不得咱，俺看病因主要在于第三个上，就恁的大不是咧。”

释参啪地拍了下孩子的肩膀，刘东升低了头，感觉出师傅那一老掌的怨气。

释参道：“哀莫大于心死，心里绝望血气不通咧，腐坏的癌细胞就要找上门的。那咋办咧？就要让病人感受到爱的冲击，生活的美好。这个样子么，好与不好就看造化咧。”

每天涮锅喂狗把家里收拾妥当，打发翠花吃药过后，刘东升便会来到寺里。盘腿坐在地上，听戴着老花镜的师傅给他念书。念《千金方》跟《黄帝内经》，也读《合阴阳》跟《道德经》。刘东升似有灵犀一线，对于老师傅通俗化了的言语竟也混沌开蒙。多年前，村里人还笑话旺叔着迷去家庚公司上课，现在自己一天不来听经，丢了魂似的。他没想到，那黑米羊（蚂蚁）一样的文字，青砖块一样的书，竟能幻化出大千世界的密码。每回听完，像小时候的炎夏中午，打来深井里的凉甜水咚咚下肚一样甘爽。像小时候的寒冬风夜，哆嗦着跑进旺叔家，跳上热炕头钻进热被窝一样舒畅。媳妇病了，师娘傻了，刘东升觉着自己的脑袋开窍了。觉着自己的脑袋开窍没有用，对于深珠大律师刘和平的困境却无计可施，刘和平被公安抓了。刘妻方预算师向刘东升打来求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