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半夜，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靳嫣然说了声：“姐，疼。”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按铃叫来护士，靳嫣然被紧急推进产房，瑶叶电告哥哥。

产房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喊叫声。瑶叶推开产房的门，被护士挡在门口。护士说正给产妇注射麻药，过会儿就没事了。几分钟后，靳嫣然的喊叫一声小似一声，渐渐地消失了。

清静得可怕。瑶叶正要把耳朵贴到产房门上时，门开了，护士拿着一张纸走出来要她签字，告之胎儿已经到骨盆口，需改为自然分娩。瑶叶不知所措时，程家庚与毛秋梅赶到了。

两个多小时后，窗外天光放亮。产房的两扇门打开了，医生说着母女平安，抱着围护好的婴儿走了出来。身后，护士招呼家属帮忙把产妇推出来。

瑶叶随护士走进产房，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地带血的卫生纸映入眼帘，喉咙里嗷地一声，急忙捂了嘴。瑶叶跟两个护士，推着昏迷的靳嫣然回到房间。

把床停靠妥当，一个护士轻微抱起靳嫣然的双腿，另一个护士从腿下抽出一张褥子。褥子抽出来的刹那，瑶叶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哇哇地吐了一地。她再一次看到了血，看到了鲜红的血，那片鲜红的血浸染了几乎一整片褥子。

瑶叶被毛秋梅扶到外间沙发上坐下，尽管嘴里不再吐出污物，而干呕始终没有停下来，喘息也急促起来，视线也模糊起来。产房里那一地血污的卫生纸，方才那一片血污的褥子，想是这个打算剖腹产的靳家大小姐，终还是没有脱得了自然分娩的疼痛。哦，女人，哦，诠释着剧烈疼痛的血污，瑶叶想起了三十多年前娘引产大出血的情景。

娘拉着自己，被公社里管计生的人追赶着，天突然下起大雨，她们摔倒了跑不动了，计生人员把娘拉到卫生院，娘引产大出血。娘身子下边那一片殷红的血，娘疼痛的呻吟，娘无望无奈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她心里，从此对女人生孩子痛苦的印象，成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今天她又看到了相似的一幕，不只是娘啊，不管什么年代，生之为女人，总要有这么一个阵痛的时刻，而女人完成了天赋使命，这一刻又是神圣的荣光的。

程家庚蹲着身子，为爱妻用棉棒蘸着香油涂抹嘴唇的时候，靳嫣然睁开了眼睛。稍顷，看清了房间的一切，微微张开嘴，呢喃着：“孩子，看孩子。”

毛秋梅把靳嫣然身旁的孩子托起来，俯身抱在小姑子眼前，靳嫣然慢慢地抬起胳膊，把手放在女儿小脸上轻轻抚摸，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产妇的脸上，洋溢着母性本真的幸福。看着靳嫣然的模样，瑶叶的眼睛湿润了。

又照顾了靳嫣然七天后，瑶叶返回北京。每天的护理心得，微信上及时报与了霍老师。现在，她还要当面汇报她最大的心理收获，敞开心扉，向她心爱的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