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叶说开车比坐车要享受得多，遇有崎岖，能玩儿个扑通扑通的心跳清洗血管子。霍先生提醒妻子认真开车，瑶叶道是无妨，后视镜中看眼哥哥，提高嗓门继续抒情：

“只有到了新疆，才会发现地之博大犹如人之伟岸。一个人让物感化了，就亲近了天地成了人物。普通人叫生灵，要生来有灵，懂得感悟清楚修行。”

程家庚新奇地看着窗外的风光，对妹妹的话似听非听，灌进耳朵里的又似懂非懂。看到妹妹偷窥自己，又觉这瑶叶道师像在敲打人。敲打就敲打吧，反正也敲打几十年了，玉不琢不成器，自己就该挨敲打，要不人家两口子这么融入美景而自己郁郁寡欢呢。

瑶叶嘴中不停，“遗憾的是，我们很多人执念未破。感谢上苍吧，留下这么一片广袤干净的土地，让我们有幸走近她，有了爱她的感觉，并始终向着与她相融相生的方向前行。”

车开开停停，遇有景区闹区便驻车而游。三人也不赶时间，随兴而看，随兴而走。

瑶叶略有欣慰的，哥哥并不像一些初来的内地人一样，瞪大眼关注执勤警兵手里的家伙。哥哥关注“俗”，关注风土人情土特产。十天里晓行夜宿肆意而游。或在山峦叠嶂与苍松翠柏间沉醉，或被巍峨的雪峰和玉镜般的天池震撼，哥哥总算忘却心头事，主动地与当地人搭话了，终有了一副悠然自在随俗顺化的样子。

这天晚上进到一家火锅店，程家庚点菜时，瑶叶与男人各自掏出手机，边看边侃侃而谈。瑶叶说：“于敏院士是创造历史价值的人，要影响当代后代多少年的。大多苟活的人呢，或浮皮潦草或苦苦经营，一生碌碌仅做个过客。”霍先生接道：“好在媒体上有于院士去世的位置了，没有让所谓时尚与流行占尽版面。你说那位吴先生呢，凭由一个女孩子乘包机晒奢侈，鱼找鱼虾找虾，真戏假戏闹剧无疑。”……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砰砰啪啪。这一刻，被冷落的大老板端起水杯，邻桌上与维族老兄攀谈去了。老实人终也不甘寂寞。

回宾馆路上，因花眼远举着手机的程家庚突然笑出声来。

瑶叶接过哥哥递来的手机，见是标注香秀的微信上发来这样一段话：哥呀，我最近琢磨出来人有两种，一个讲自我的，这类人得有所长有所能。要不自私到跟大家没一利，到头来会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另一个呢愿做老牛跑腿的，这类人能成大事。”

瑶叶与沈香秀不熟，感觉中这位前前嫂子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而人总会变的，年龄一大总有人成精。看着哥哥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他定是有所体悟了。

程家庚心里，已经为这个二十多年前弃他而去的前前妻点赞了。半辈子逐利求名，还没个广场舞大妈看得明白。接回手机，微信上回复：很有人生哲理！附了两个大拇指表情图。再写：有空带孩子回家住两天。很快，沈香秀回了过来：这么多年你头一次回复我，谢谢你！文字后边两个表情图，一个流泪，一个拥抱。程家庚亦回复一个拥抱。

回到柳城，签署股权转让中非本人不可的签字。应市长之约，程家庚到政府跟领导见面，汇报转让股权给国资委的初衷。但他谢绝了媒体采访。很快随妹妹到西部乡村去了。

他对市场变化不再敏感，外星人似的搞不懂年轻职员的语境。亦或随妻子看电影，有些节奏快的也看不明白。家里亦被靳嫣然笑话体衰了。他只是每天习惯性地早早去到办公室，翻翻书，做些迎来送往的事，空虚、寂寞跟混天度日的负罪感蠕虫般爬行在心头。而更重要的，岳大哥的事还没有个眉目，自己还是去外地安心一些，走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