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侯府上下清扫一净,开门迎客。
前院小佛堂乃是今日做法地点。
梅根顺此人佛道双修,谁灵就拜谁,这佛堂虽名为佛堂,摆的神仙却佛道样样都有,也还不算亵渎了道长。
宽敞的正堂内三三两两坐了宾客,等待道长前来。
梅清竹带着玉屏走进来,目光一扫,勾了个讽刺的弧度。
今日来客不少,若不知今儿要做的是法事,她还当这是酒宴呢。
尤其是江家,除了江老夫人、忙着办事的江大老爷,和早已失宠的江大夫人,其余人竟都来齐了。
那江阳穿着个石青纹金褂,罩着个黄袍子,头戴嵌红宝石金冠,脖子上挂个八宝璎珞圈,通身富贵雕琢,却反倒显得人物猥琐,不堪衣饰。
一见梅清竹进来,他两只浑浊黄眼就滴溜溜黏上来,意味不明地勾勾肥唇。
江家兄妹那腌臜事已经过去两年,那与兄长媾和的江大小姐早已去了庵堂,而江阳竟又能重新在人前露面,不得不令人感叹世道待男子之优厚。
不过这优厚究竟是福是祸,有时却也难说。
梅清竹坐在女眷一侧,与梅清菊、梅清苹几人信口闲谈。
不多时,梅根顺亲自领着一个须发疏白的老道长走进来。
江如玉也捧着个大肚子跟在后面,两个妇人左右扶着她,一个是江家二房夫人,另一个身段妖娆的少妇,则是江大老爷爱妾玉姨娘。
这玉姨娘也算京城妾室中的得意人了,出身扬州瘦马,进门时只是贱妾,却常年独占恩宠,生的庶子深得江大老爷喜爱。
眼下正经的江大夫人禁闭在家,玉姨娘却被扶做侧室夫人,在外俨然以江夫人自居。
梅清竹心头冷笑。
今日梅根顺之所以请这么多人来,还得多亏这玉姨娘和江二夫人的提议。
巴巴的请这么多人来看戏,却不知最后出丑的是谁?
这道长随梅根顺走进来,倒也端得住,目不斜视,一双长长白眉皱起:“府上近来喜事连连,按理贫道不该多这句嘴。”
“然贫道今日自进门起,便觉府上黑云罩顶,邪气侵人,也难怪尊夫人身体抱恙。只恐这喜事内有邪祟,非是好兆头!”
梅根顺唬了一跳,急道:“这,喜事怎会有邪祟呢?还请道长明示!”
要说侯府近来的喜事,自然就是梅家三姐妹嫁皇子的事。
众人闻言,都暗暗扫视梅清竹、梅若卿和梅清苹,又尤以看梅清竹的居多。
不知这位准八皇子妃母家犯事,算不算招惹歪邪?
元化道长高深摇头:“贫道只知府上邪气作祟,具体在何方位,如何祛除,还需施法方知。”
敞阔的正堂中,道台上放好了做法器具。
三柱指头粗的降真香点起,顿时满堂云雾缭绕,遮云蔽日。
佛堂门户紧闭,却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阴风,堂中幢幡和符文哗哗飘动,细线垂挂的铃铛叮铃铃乱响,仿佛地府深处冥乐飘飘。
那元化道长右手执桃木剑,左手手指抓在手心疯狂抖动,双目紧闭,喃喃有声。
突然,桃木剑自己向前猛地一突,带着元化道长身躯一下子飞出来,砰地落在前排跷二郎腿的江阳面前,森寒的剑锋正指着他的脸!
“啊!”
江阳惊得一蹦而起,两脚打结,啪嗒摔倒在地。
刹那间,从他衣袍中掉出一张大红的纸笺,飘摇落在道长面前。
“那是何物?”玉姨娘惊叫。
“侯爷,夫人,邪祟已显形!”
元化道长满脸正气,剑锋直指地面,一手挥手示意,道童急忙递上神水。
道教法事,水可是不可或缺的五供之一,有净化秽气,洗涤污浊的效用。
元化道长举起手中竹碗,准备行噀水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