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收起薄笑,眸色微寒:“谁是你奸夫?”
“你,不是吗?”
他朝她走近几步,声音清凉:“梅五小姐,你最好将事情说清...”
“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她尖叫一声,拔出头顶银钗,双目血红。
她仿佛看到血液爬上头颅,滚烫的药力在她体内叫嚣。
他冷笑一声,朝她走来。
她看见自己扬手朝他脖颈刺去,却还没触到他,就被一脚踢飞。
她仰躺在地,又恨又急,眼角迸出滚烫的泪水。
“你给我滚开!否则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他俯下身来,面目冰寒,声如珠玉相击,没有一丝热度:“谁告诉你,我是你奸夫?”
“你,你不是?”
“不知所谓!”
“殿下,何必再和她废话,凭她是谁送来的,扔进霖陵司走一遭都得招!”
......
初见的画面,在她心中,是跨越两世也不曾模糊的记忆。
用不着费任何劲,她也知道,那一声殿下总算令她记起——萧是国姓,而那位八皇子,似乎就叫萧珩。
她竟将当朝八皇子,错认成了被送来要与她苟合的人,还夸他是个美貌的奸夫。
她看见自己在地上紧蹙眉尖,浑身燥热如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轮廓,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抗拒的迷乱。
她竭尽全力推他肩头:“殿下,离我远点...”
指尖传来他衣裳的淡淡凉意,瞬息间,他早已触电般打落她的手,站起身。
他看着她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在铺天盖地的昏胀中,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翻过身,跪在地上。
“今日一切,皆是臣女无,无礼冒犯,可臣女并非有意如此,臣女只是初次入宫,不识殿下。求殿下宽宏大量,不,不与臣女计较。”
他没有说话。
“殿下不说话,臣女就,就当殿下宽恕臣女了。”
她看了他一眼,自己笑了笑,竭力撑起身,向他反方向爬去。
中了药,又挨了他一脚,她浑身一丝气力也没有。
那和蠕虫一般无二的姿势实在没有半分美感可言,可她爬得那样顽强,竟半点也没有回头求八皇子相助的意思。
那个傍晚的记忆,就像当时身上的燥热一样分明。
她看见自己狼狈的身影渐爬渐远,就在彻底消失在他视野的那一刻,他开口叫住她,上前握住她手腕,将她背了回来。
他给她手帕,让她擦净额角的汗。
他给她服下媚药的解药,并向她道了歉。
那个黄昏湖光似雪,他俊朗的面容,和他玉碎般清冷的声音,连带着向晚波光粼粼的湖面,永远烙在了她心里。
第二回见面,是在数月后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
彼时她在京中,已经传了几年荡妇之名,那些贵女人人轻鄙她,定国公府两位千金,带人将她堵在偏僻处,要她认错道歉。
剑拔弩张中,是他出现在附近,驱散那些贵女,为她解了围。
“五小姐,人在屋檐下,何妨暂低头?”
“我没有错,为何要低头?”
她执拗地看着他,眸中泪光微闪,像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牛:“若殿下也认为臣女有错,就请殿下回去吧。今日之事,谢...”
他声音温和:“我并未认为你有错,只是有时,服软是一种策略。”
她低眸,无声笑了,声音低不可察:“谢谢你。”
“我一介侯府庶女,能拿出的,也不过是这条命罢了。她们想要我的命,大可拿去,想要我低头,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叹息道:“五小姐年华正好,将来还有一生长路,何必如此孤绝?玉碎不过徒留一地粉末,瓦全时却仍可遮风挡雨,你觉得呢?”
“殿下是皇室子孙,身份贵重,自然有许多不可抛下的重负。我只是一介侯府弱女,身份低微,无牵无挂,纵碎成灰烬又有什么可惜?”
她侧头瞧着他:“服软有服软的好处,不屈有不屈的快意,人活一世,不就图一个痛快么。”
也许是她那宁折不弯的信念与宫廷太格格不入,也许是她那一瞬的鲜活气令他不舍摧折,他竟未出口反驳,只是深深看她一眼。
“你若能始终保持,我敬佩你。”
“那殿下就等着瞧吧。”她轻扬一笑。
那一年三个皇子夺嫡之战明潮暗涌,她以为这只是一次偶然相遇,没曾想花宴一别不过月余,在上山进香的山林间,她再次见到了他。
长风起,落叶伴着他月白衣袍轻舞飘扬,如精魅展翼,萦绕着月下独立的神祗。
“殿下,您也是来上香的吗?”
“嗯...不是。”
他没有多做解释,只冲她一笑:“相逢即是缘,五小姐,来同我对弈一局吧。”
“好。”
他们在林间一共下了五局。她赢了两局,他也赢了两局,最后一局她耍赖悔棋,他让了她。
“殿下,今日五局棋你输了三局,是我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