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
郭辉这才两步并作一步,匆匆忙忙地从厕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思索,昨天晚上也没吃啥不该吃的啊,怎么一早上净往厕所跑呢?
“郭老师。”
郭辉一头冲进办公室,拿起桌子上的书本,手忙脚乱地就往外走,竟未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
“哦,文老师你没课啊?”
原来是文勇。郭辉随口应了声,一秒都未作停留。
“这么着急赶火车啊!”
文勇低下头,“呼呼”对着手中的水杯吹了两口气,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动作利落地将一把药扔进嘴里,接着缓缓喝了一口水,仰起头“咕嘟”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全咽了下去。
这时候,郭辉已经到教室门口了,走得太快有点喘,他得停下来把气儿喘匀了再进去,就在喘气儿的几秒之间,他的脑袋里忽地闪现了刚才文勇的面庞:没记错的话,我们班这节应该是语文课吧,可文勇的样子怎么看上去不紧不慢的一点也不着急呢?
这样一想,昨天下午开会文勇就一直没怎么说话,整个人似乎处于游离的状态。当时咋也没多问一句呢?本来是要问来着,结果听到其他老师为十三班说了那么多好话,并且充满了信心与期待,这完全出乎了郭辉的意料,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却把文勇给忽略了。
文老师不会是有啥想法吧?不然,上完课去找他聊聊好了。
郭辉心中轻轻一叹:唉!这一届果真不好带啊。老师也不例外。
从来不曾迟到的文勇,上课五分钟了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每年到了这个季节,他的鼻炎就会加重,学生贴心的为他准备了一盒纸巾放在讲桌上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的文勇照样向大家表达了感谢,但他的头垂得很低,脸上似乎有些黯淡无光,大概因为带病上课的缘故吧,学生们都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异常。
开始上课后不久,文勇说话时的鼻音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重。此时正讲到了文言文翻译题。文勇拿起粉笔,快速在黑板上书写完,然后转身问大家:“这几句古文中出现的‘延’字,分别是什么意思呢?”
底下无人应答。
文勇脸上好像也没带多少期待的表情,轻轻敲了敲黑板,继续往下讲:“刚才题目中‘秦人开关延敌’中的‘延’,是迎击的意思,那么,我们再看黑板上的第一句,‘余人各复延至其家’,意思就是说……”
其实,同学们都有在抬头听讲,但不知道啥原因,无论上哪位老师的课,同学们都不爱和老师互动,也没什么大的反应,淡定的像在发愣似的。令人费解!
看着讲台上,文勇一个人自说自话、忘我演绎的样子,感觉略微有点心酸。林好不觉挺了挺脊背,身体坐得更正了些。
“你要点脸行吗?”
林好无意中,往齐耳那边瞟了一眼,发现这家伙又在上课时戴耳机听歌。她一把将耳机线薅下来,威胁道,“信不信我让老师给你没收了?”
“大义灭亲啊你?”齐耳死死拽着耳机线不撒手。
林好瞪着他:“你再废一句话试试?”这种亲不认也罢!
“不是吧林姐!”齐耳低声下气道,”饶我一次不成吗?”
林好咬着牙说:“给你个大喇叭你要不要?”
齐耳立即闭嘴抿紧。
林好倒是松了手,不过,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齐耳,绝不是她的风格。她往讲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齐耳睁圆了双眼:“我上去讲啊?”
呃……一巴掌拍死你的心都有!
齐耳故意的。嘿嘿!
“老师,我突然想起来了,‘余人各复延至其家’中的‘延’是迎接的意思。”
齐耳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给文勇吓一跳,但听完他说的,文勇轻轻笑了笑。“年初一点着的捻子,年底炮仗才响!黑板上这几句我刚讲完。”
不过齐耳能够站起来,这一点令文勇感到非常欣慰。即使他没回答正确,文勇也愿意不厌其烦地再讲一遍。
“再想想。”文勇手拿粉笔指着黑板上的第一句说。
齐耳不假思索:“欢迎。”
文勇摇了摇头,极具耐心道:“这里有表示动作的意思,表达出对客人的尊敬……”
齐耳十分笃定:“邀请。”
“嗯非常正确。”文勇笑着点点头。
接着,齐耳把剩下的几句都回答正确了。然后,一脸傲娇的坐下。
林好斜了他一眼,她怀疑他一开始答错有故意的成分。
齐耳漫不经心挑眉,低声道:“不是你要我表现的吗?站都站起来了,我不得配合一下?我又不是没听课!”
林好很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另外,她也有理由怀疑,下面学生的行为动作在讲台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齐耳的耳机头那么大一坨,文勇只是懒得拆穿而已。
果然文勇缓缓开口道:“古人云:上学以神听,中学以心听,下学以耳听。故,以耳听者,学在皮肤,以心听者,学在肌肉,以神听者,学在骨髓。以上,希望同学们能够牢记。”
也希望,同学们未来的人生路上,一马平川,花开无忧,追星赶月,尽是春山!
很遗憾,只能陪你们到这了!
这是文勇给十三班上的最后一节课。
并不是毫无征兆。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在忍受着各种病痛的折磨,如今实在支撑不住了,不得已才提前退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