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忽然出现的是外婆的模样。
从前,纪爱军每次回家,总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同顾红吵。
吵到后来,就要在他身上挑刺,揍一顿泄愤。
那时候,外婆总是会出来拦着说,“你打洲洲干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呀!”
无辜的孩子。
记忆中,外婆的背影,虽然已经微微佝偻,却总是那么温柔。
他闭了闭眼,忽然又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带着鼻音说,“马上要做妈妈了,特别能共情,遇到这样的父亲,孩子也挺无辜的。”
忽然一阵温热,涌上喉头。
那小婴儿还在哭,纪子洲站起身走到床边说,“我来抱吧。”
他洗了手,在护士的指导下,抱起了只有手臂长的小婴儿。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躺在父亲坚实的臂弯里,居然很快就不哭了。
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眯着。
月嫂拿来了泡好的奶。
少少一点,装在玻璃奶瓶里。
本想将孩子抱过去的,纪子洲却说,“不用了,我来吧。”
他按照护士和月嫂的指导,将奶瓶凑近小婴儿的嘴边。
小婴儿没一会儿就开始吸吮奶瓶,喝了10ml就不喝了。
躺在纪子洲怀里,满足的他,居然笑了。
纪子洲看到了,也跟着笑了,他笑得无比温柔。
忽然就要脱口而出,“漫漫,他真可爱。”
然而话未出口,纪子洲就看清了病床上的贺沁,和身边所有的人。
他仍是抱着他的孩子,顾红在他身边围着,生怕他把孩子摔了。
纪子洲轻轻地,有规律地晃着,让那小婴儿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母亲温暖的羊水中一般。
他说,“叫修远吧。”
人生路,其修远兮。
那个纯真的人,已经走远了。
而此刻,他怀里的,是初入人世未染尘的纯真。
他尚有一路,能伴他同行,为他遮风挡雨,免他人世流离。
贺鹏程想了想说,“不错。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男孩子,该当如此。”
纪爱军看向贺鹏程,他似乎有问题想问。
贺鹏程道,“纪修远是个好名字啊。”
纪爱军想问的问题不问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纪子洲只是弯了弯嘴角,嘲讽一笑。
而目光落在纪修远身上的时候,又变得温柔了。
月嫂教纪子洲拍嗝,过了会儿,宝宝又拉了,哼哼唧唧的,纪子洲又学着换尿布。
纪子洲的陪产假是十天,贺沁第六天就出院了,转去了旁边的月子中心。
但她怕痛,剖腹产的伤口,每日排恶露的难熬,更是让她痛苦不堪。
身体上的不适让她日夜难眠,更无心照顾孩子,甚至孩子哭闹的时候,她会歇斯底里的吼孩子。
这期间,纪子洲白天还需要偶尔去处理一下公务,但只要他在,都是他照顾纪修远。
贺鹏程周日又飞了回来,看外孙。
月嫂当着丈人丈母娘的面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细心的新手爸爸,纪太太,你有福啊。”
纪子洲抱着纪修远,不言不语。
纪修远睡着了,就像个圆滚滚的汤圆子。
可爱得让人心软,勾起了人类最深层的保护欲,也会让人想要咬牙。
纪子洲忍着想要捏他一下的冲动,避免引起过于激烈的情绪,只是温柔地抱着他。
贺鹏程和夏伍梅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顾红在照顾贺沁,贺沁虽然嫌这嫌那,顾红却不辞辛苦。
纪子洲的目光只是停顿了片刻,又看向了怀中的儿子。
刘宇要去市里报到这天,贺沁说不要住月子中心了。
夏伍梅早就帮她找好了住家保姆,又请了个家政,还把月子中心的月嫂带回了家,三个人服侍一个大小姐。
夏伍梅只要没有生意上的事,也每天都来。
顾红虽然想住在别墅照顾贺沁,可贺沁却不允许,只是让她白天来搭把手。
纪子洲的公示期,正是他休陪产假的时候。
回去上班第一天,刘宇已经在市里上班了。
一周后,市里的批文下来了,提名纪子洲为副区长人选,任区政府党组成员、Y区公安分局党委书记、局长、督察长。
按照惯例,由组织部分管干部的杨部长到公安分局宣布,骆梓青作为政法委书记,到场讲话。
纪子洲作为新任局长,表态发言。
会议很简短。
然而纪子洲在分局经历了如此一番动荡之后,到任局长,还是给分局各级干警打了一剂强心针。
纪子洲在分局的口碑,实在良好。
虽然他年轻,却是老成持重,能够稳定军心。
会议结束,纪子洲送了骆梓青和杨部长出来。
骆梓青对他道,“四季度会进行选举,我同人大陈主任报告过了,我想就不要拖到明年三月了,陈主任很支持。”
纪子洲说了声谢谢。
骆梓青问,“周五晚上有空吗?请刘宇一起聚聚。”
纪子洲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