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南莫怀雨的老宅内,徐氏缓缓地打开了一幅画,聂飞练迅速地朝曼苏尔使了个眼色,曼苏尔会意,出去转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人,便又回到屋内,也凑了上来看。
只见在徐氏手中徐徐展开的是一幅山水画,远处是峰峦叠翠、冈岭拖青,用笔纵逸,那是不用说的。聂飞练虽不懂画,可也看得出来作画的是一名高手,尽管如此,可还到不了传世之作的程度。她匆匆浏览了一遍,心中便有些疑惑,暗道:“这幅画固然不错,可也没有那么好,比起我见过的画来,尚且不及,为何裴家的人,还有那个解大官,会如此重视,还是我看走了眼,没有看出它的好来?”
她这样想着,同时将目光移到画的近处,这一仔细看,才发现近处的山坳之中,座落着几间小屋子,其中一间窗户大开,可以看到靠窗有两个人正在对弈(围棋)。其中面向窗户的一人,年纪不算大,看上去像是刚落完子,神态轻松,轻敲着桌案,正笑眯眯地看着对手。另一人则是坐在侧面,年龄更小,好似一个少年,但已经能够和成年人对局,应该也是学了不少年头,手指间拈着一枚黑子,仿佛正在苦苦思索下一子应该落在哪里。寥寥数笔,尽管是画在不起眼之处,但画上之人神态毕现,倒还十分传神生动。
曼苏尔眼尖,看得又十分认真,立即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指着画作的上部说道:“快看,那是什么?”
聂飞练急忙向着曼苏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异样,原来山峰的右侧已经画了一个太阳,但左侧却还有一钩斜月,渐向西沉,而且作画之人显然并不想掩饰,把日月都画在了轻易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刚才聂飞练在看画时,由于事先就已经认定这幅画必定是破案的关键线索之一,因此习惯性地先往细节处去看,反而漏掉了更加明显的地方,要曼苏尔提醒才能看得到。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在自然界中不时可以看到日月同辉的现象,尽管在前人的画作中很少见到,但也并不是绝对不可以。至于画家为什么要这么做,除了本人之外,恐怕其他人也很难猜出他的真实意图了。
除此之外,这幅画上再没有其他出奇的地方,总的来说,还算是一件中规中矩的作品,而且从表面上看,也很难与裴大郎被害一案联系起来。聂飞练伸出手,轻轻抚摸画作,这不是一件古老的作品,但也是有一定的年头了,一边说道:“这幅画的笔力清刚峭拔,没想到裴二郎年纪不大,运笔竟然会如此老练!”
徐氏闻言笑了起来说道:“你又猜错了,画这幅画的人不是二郎,而是他们早已过世的父亲!”
日色西沉,聂飞练走出屋门,在院子里随意地走着,天气转凉,尤其是在晚间,呼出来的气都带上了一点淡淡的白烟,出来前她披上了一件藏青色的斗篷,这时将带子紧了一紧,在心中暗道:“这件事应该是这样子没有错,只要多花点时间,想要找到证据也并不是件难事,但难就难在裴大郎已死,解大官又突然间去向不明,不知道是死是活。假如他还活着,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一夜,也应该要出现了,或者至少留下一点行踪。但如果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那么凶手究竟是用什么手法做的案,就更难猜想得到了。唉,两行脚印,只去无回,却只有一个人,那另一个人呢,他去了哪里,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难道真的就如曼苏尔所说,是鬼留下的脚印吗?不,我不能自己骗自己,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可能是想得太专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院子里待了许久,一阵冷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斗篷裹紧了,忽地想到曼苏尔自从徐氏离开后就又不见了人影,不知道去了哪里。自己当时因为要分析徐氏留下的那幅画,以及这起案子的前后经过,竟也没能顾得上他,正要呼唤,忽然就听从宅子的大门外传进来几声压低了声音的谈话声,依稀仿佛就是曼苏尔的话声。声音被压得很低,又隔了一道大门,显然和曼苏尔说话的那个人并不想让别人听到,假如聂飞练此刻不是正好在院子里,那必定也是听不到的。
聂飞练突然间很想听一听曼苏尔背着她究竟都在说些什么,于是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她轻功极佳,又是有意不让门外的人听到自己的动静,这一凝气屏息,当真连一丝儿声音都没有,等到慢慢地挨近大门,侧耳去听,就听外面有人说道:“莫将军,你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