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大街上,此时正人头攒动,万民夹道。
虽然,独孤皇后才薨逝不久,圣人此次只赐了薛平行街,未赐鼓乐与披红,街上却仍旧一派热闹景象。
只听得十二声静鞭响过,原本喧嚣的人们便噤了声,纷纷转头朝来人望去。
“河东薛氏平,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勋官十二转,累封正二品上柱国,册授南衙右卫上将军,布告天下,咸使之闻!”
一位礼官朗声说罢,便可闻得阵阵马蹄之声,肃穆庄重,极尽威严之气。
南衙左右十六卫之下,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千牛卫等数千之众,或执旗驾马,或仗戟而行,威风凛凛,从容对仗。
长安百姓们禁不住又躁动了起来,虽不敢大声欢呼喝彩,却仍争先恐后地朝着行军的队前马下,纷纷抛掷着鲜花。
“听说,那位将军来自昭义,今年还未及冠,生得一副极好的样貌,要是论来,应会比司天台那位被罢了官的薛家的大人,还要清俊个不少呢!”
长安贵女们一边悄声议论着,一边掩口而笑,期待地朝着行进的长队后方望去。
薛平此时正骑于马上,在南衙左卫上将军的身后,缓步而行。他虽能够感觉出,两边夹道的百姓们都向他投来了热切而期盼的目光,却仍旧在怔怔然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枝娇艳欲滴的玉蕊花不知被谁掷来,落在了薛平的马颈之上。他疑惑地将花拾起,向掷花的方向瞧去。
人群中立即传来了一阵阵轻柔的低呼之声,姑娘们纷纷以扇掩面,巧笑倩然地凝视着马上的将军。
薛平之前在昭义,确实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但以他素来的沉稳风度,本并不该如现在这般恍惚。
他的恍惚,与现在春明门大街上的热闹,实在无关。
今日,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圣人高高架了起来,架在这一番虚无繁华的景象里,架在人们口中对圣人英明神武的称颂里,架在一个看似锦绣却又暗藏玄机的封赏之中。
长安戍城之职,显然是要职。但留任长安,却与他想要拼力博发、再兴昭义的夙愿,相去甚远。
莫不是,圣人偏不想让我回昭义?
薛平的心中,此般念头一起,他便有如陷入了一团深沼一般,难以抑制这个想法继续蔓延。
他正想得愣神,并没有听得前方队伍的混乱之声。待他察觉之时,几乎已经行到了一群栽倒的衙卫面前。
“啊呀!哪来的捣乱的这是?”衙卫们纷纷扶着头盔爬了起来,冲着来人怒目而视。
“怎么遁到了这里?”一个带着哭腔的颤音响起。
“怎么又是你!”又有几个衙卫叫骂道。
南衙左卫上将军刚皱了皱眉,随侍在侧的左武卫将军立即会意,朝着一众衙卫便发了指令:“押至左卫府衙,细细审问!”
“别啊,我……石子撒没了……”
薛平听那声音熟悉,忙抬起了头。
“是你?”薛平瞧见被一众衙卫反扣了双手,跪地哀嚎着的雀奴,顿时眉头紧蹙,烦乱不已。
——
右卫府衙中,雀奴见薛平挥退了旁人,替她解了手上的铐链,心中窘迫,恨不得喊敲骁来赶紧给自己打个地洞钻进去。
“脚上的链子自己解!”薛平将钥匙丢在了两人面前的几案之上。
“我与左卫上将军斡旋了半天,才把你的案底争了过来。”他没好气地说道。
“我……我犯了什么罪?”雀奴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
“自十余年前起,便屡屡行异能之事,唬吓百姓、妨害公务。十余年前……十余年前你才几个岁数?”薛平说着,将一本厚厚的案底扔到了雀奴面前。
“我……我都不是故意的……”雀奴委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