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十年岁末,冬至。
冬至日,乃是一年之中的极阴之日。
午时,乃是一日之中的极阳之时。
元陵将作监阎阔在钟鸣之后,打下了元陵第一锤。
雀奴听见周围阵阵地动之声,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还不待惊讶,却又在瞬间之后,感觉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开工顺利,敢问师父,我们是否可以收拾一下,打道回长安了?”妥妥欢呼道。
萧梧愿低头苦笑,不做回应。
“这才刚刚开始……”薛辰愈说着,神色凝重。
“雀奴,今天你早些歇下,等到了子时之前,我们一同起身上山。但你要记住,务必跟紧为师,切不可离开半步。”薛辰愈对自己的徒弟嘱咐道。
夜里子时,乃是一日之中的极阴之时。
四人夜里起身,来到檀山之上时,隐隐在月影之下,听到了缥缈的锣鼓之声。
雀奴细细瞧去,竟在远处恍惚看见一队人骑着马,正随着鼓点缓缓上山。
那些人的身形似乎极为高大,仿佛立于马背之上一般,用着同样的节奏,摇头晃脑、步伐一致地上下颠簸。
“就这?装神弄鬼!”雀奴不屑,嗤笑了一声。
随着她那声嗤笑结束,鼓点突地停下,马上的人们也都勒停了马,转脸隔着树林朝他们望来。
薛辰愈责备地看了雀奴一眼,示意噤声。
雀奴连忙缩了缩脖子,表示收到。
片刻,鼓点又起,马上的人们纷纷转回了脖子,又向山上行进。
随着那些人的转脸,雀奴突然意识到,他们并不是立于马上,而是全都背了一个巨大的长形木匣。
是棺材!
她不由得暗暗吃惊。
妥妥拽着萧梧愿的袖子,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吓得一个问题都问不出口。
薛辰愈突然伸出了手,轻轻捏住雀奴的手腕,他的声音随即在她耳边响起。
“雀奴,随为师一道起游思吧。”
雀奴点了点头,将游思升起,随着师父云雾般游思在林中穿梭。
雀奴的游思飘了近五里,便似要散去,薛辰愈忙又用原身捏了捏她的手腕,带她继续前行。
待两人的游思靠近那些骑马之人身前的时候,马上的人们似乎也感觉有异,停下鼓点与脚步,四下张望。
好家伙!
雀奴大吃一惊。
马背之上,均是体格修长,面带虎齿,眼眶空洞的猴子,它们戴着斗笠,骑着早已腐烂的马尸,正在狰狞地四下嗅着。
“雀奴,屏住呼吸,它们没有眼睛,不能视物。”
雀奴的原身仍被薛辰愈捏着手腕,师父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猴子们嗅了半晌,不得答案,只能继续鸣鼓前行。
萧梧愿此时也起了游思,游思引着已幻成黑貘的妥妥,与雀奴师徒二人的游思一起,随着马队上了山。
山腰之上,在阎大人划出的地宫之外,先到的马队已围成了一个圈。马背上的猴子们随着鼓点一动一抖地下马,纷纷左摇右摆地将背上的棺材取下,摆在了地上。
月光之下,诡影摇曳,棺材板子被猴子的长指甲逐个铲起,寒夜之中,随即飘来了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尸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