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平低下头来望着手中攥着的长枪,有些恍惚,连忙称是。
“打呀!”韦鹤极不耐烦,在薛平身后,重重地推了一下薛平的手肘。
薛平未料如此变故,疾疾缩了手臂,欲要收回被撞出的长枪。
雀奴稳稳握住枪头,蹙眉瞪向了韦鹤,“舅父,你可是想将我先斩了?”
韦鹤的眼疾始终未愈,他斜眯着眼,只能瞧清雀奴的大致面容。他本觉她有些面熟,听她这么一说,忙凑近了细瞧。
“你与我长姊,确有些相像啊!”韦鹤方知,她便是太子与韦良娣所生的那个女孩。
“舅父,今日许州之事,不过是误会,吴大人他,一腔热血,并无心拥兵自立,我们先稍退兵,坐下来说可好?”雀奴说道。
吴少诚正要打断雀奴的话,将圣人与太子大骂一通,却见雀奴神情异样,连忙凑到了她的身前。
雀奴突然觉得指尖有些刺痛,正在愣愣地抬起手来,翻转着手腕。
许是薛平的枪尖过于锋利,她的指尖已有些渗血,伤口之处,闪着些寒光。
“伤哪里了?”吴少诚连忙捉起了雀奴的手。
“无碍!”雀奴急忙甩开了吴少诚的手。
吴少诚嘿嘿冷笑,斜斜地睨着薛平,不发一言。
薛平方知,吴少诚对雀奴有情,今日他事事针对自己,倒不是因为两人正在对阵,倒是为了争这个女子。
“雀奴,上我这里来。”薛平心中也似是窝了一股火一般,一脸端肃,向雀奴命令道。
雀奴正犹豫之间,却觉手掌剧痛。
她翻手而看,只见从指尖起,手背已翻出片片龙鳞,逐渐蔓延到手臂上。
“有妖啊!”昭义军中一人惊呼道。
吴少诚不待反应,便见一只青色的长身之物从身旁腾起,游走在青海骢之上。
“弓队,快射它!”韦鹤大喊。
“慢着!”薛平举起了手,眉头紧皱地望向那只缓缓成型的长身之物。
“这是什么妖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是一只蛟!”吴少诚喊道。
雀奴竟忘了,当年赠这支枪头之前,曾让竹雨去请空静法师,上过一些术法。
她记得,她当年所求,乃是“不伤不死,妖魔勿侵。”
至于最终,空静法师上了什么术法,她竟不知。
不过,若要细论,或许这支枪头上的术法,与当年狐耳银针上的,应是同出一辙。毕竟,空静法师与狐耳,也算是同门。
当年,雀奴中了银针之时,身上便翻出了好些鳞片。她当时自然是不知,自己是现了原形,只道那银针之上,应是被施了什么妖法。
如今,雀奴才知,韦良娣饮了青麟散,她也要与鱼脑儿一般,成为这枪头所指的妖魔。
原来,当年皑雪森林之中,妖网套的是她,而不是福狸。
原来,燕然山的熊瞎子闻不见妖的气息。
原来,夏果与太子妃欲言又止,不过是说她非人。
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雀奴一时之间,似是已不能忆起往事,她只是觉得自己若是能从阵前这无止境的争执之中脱身,显然也是一个极轻松的事情。
她低头望着地上,有一个立于阵前的少年将军。
他眉眼清俊,气度不凡,雀奴瞧着,虽并不能弄清他是谁,但心下对他,却是说不出的眷恋。
她转了转身,腾在了将军的身后。
她听他号令众军,她听他与阵前对手议事,她见两方将领都泪眼迷离,她见他撤军回了长安。
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只就跟着他,她便心满意足。
——
长安城的戍城将军薛平,是一奇人。
听闻,他曾是这座城里,最为俊美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