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工程师说的跟赵跃很相近,钟振飞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落后的是人,是管理制度,是各种腐败的问题。
看到钟振飞等领导正在认真的倾听他说话,又看到刚才钟振飞毫不留情的处理了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的党委书记,工程师说的很干脆:“所以,我认为更多还是人祸因素。前年厂里从银行贷款了三千多万,搞了一次技术改造,本来这是一次提高厂里效率,提高产能的款项,但技术改造基本上没看到,倒是买回了几台落后的机器,我是搞技术的,这几台机器设备就是一堆工业垃圾,市场价值不会超过十万。就这样,三千多万就莫名奇妙的没有了。”
钟振飞内心深处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暗想:“这种事情有极大的可能性是真的,国企最大的问题就是腐败,很多领导就抱着捞一笔的心态来机械制造厂,根本就不考虑后续的发展。这跟地方上疯狂举债搞政绩工程是一个概念,但地方上虽然是搞政绩工程,但相关的造价要经过财政的联合审查,相关的项目资金实打实的用在了地方上,群众多少也是能够得到实惠的。”
“但吕州机械制造厂如果这样做的话,那就是真的太腐败了,不,这已经不是腐败了,这是赤裸裸的掠夺国企资产。”
钟振飞想是这样想,但在没有明确证据之前,作为一个区委书记,他不能随意表态,而是对着这个工程师,点了点头,算是给他一点鼓励。
工程师打开了话匣子:“去年,厂里又贷款了一个亿,从德国引进了一条先进的生产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国外的产品我不清楚价值,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七千万。机械设备买回来后,德国也派来了专家顾问,但根本就没有人管事,导致这条生产线一直没有投产。”
工程师气愤的说:“尤庆达来了之后,周厂长被他杀害了,当时我们以为周厂长是逃跑了,尤庆达没有了阻碍,将这条全新的生产线卖到了三千多万。”
工程师讲完后,在他旁边的一个位身材健硕的工人开口说话:“刚才钟书记也说了,厂里这么困难,但潘世焱、尤庆达他们可一点也不困难,照样有公车坐,有专职司机配,他们给自己的开的年薪高达五十万。还经常吃吃喝喝,在厂里乱搞男女关系,在厂里,我知道的,至少有四个是潘世焱的情妇,都安排在厂里开工资。”
另一个工作岗位是质检员的工人说:“现在厂里当官的使劲吸血,我们工人也都躺平了,大家天天磨洋工,我这个质检员今年以来特别清闲。但这有什么用,我一家人全靠我这点工资糊口,一年没发工资了。我向书记坦白,我跟一群工人拿过厂里的货去外面卖,但这个是周厂长同意了的,就算周厂长不在了,我也卖过,但都登记了。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另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工说:“我也干过这事,不干这事,吃饭都吃不起了。现在我家里生活都要到处借钱过日子,亲朋好友看到我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可我又不想丢掉这份体面的工作,没办法啊。”
一位非常苍老,但坐姿无比端正的老人说:“我是退休职工,我原来是部队的,参加过援朝和反越战争。我是厂里的第一批工人,见证了吕州机械制造厂从无到有的整个过程,现在看到工厂变成这样,我无比痛心,就好像自己的孩子长歪了一样。钟书记,你去厂门口走一走,大家要么在外面接私活,要么就偷卖厂里的货。那些当官的,除了润生以外,天天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厂里的运行全靠银行贷款,但现在听说没银行给我们贷款了,以后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走下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