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摊主冷笑一声说:“厂里当官的,都是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个个有小车,天天喝茅台,抽中华。周厂长也没有办理管理啊,还有很多吃空饷的工人,只拿钱不干活,我们累死累活的干,也拿不了几个钱,后来大家干脆都躺平了,舒服一天是一天。”
钟振飞问:“周厂长这么好,他为什么不管呢?把那些吃空饷的人全部清退出去。”
男摊主斜着眼看着钟振飞说:“老弟,看你年纪只有二十多岁吧。你不懂,来厂里的,当官的个个有关系有靠山,你叫周厂长能清退谁?还不是上面那群王八蛋说让谁来就让谁来?”
钟振飞叹息一声,果然,这种厂的情况跟他猜想的相差无几。
男摊主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除了周厂长,厂里的那群狗官良心都黑透了,个个都像尤庆达一样,恨不得把厂都搬回他们家里去。”
“如果不是周厂长顶了这么久,尤庆达早就将制造厂卖光了,他根本就不是想着把厂搞好,而是将厂卖光后,把地也卖了,谁会像周厂长想着我们这群普通的工人哦。”
“周厂长看我们活不下去,自己卖了一套房子,维持着厂里的运营,又担着风险在厂周边规划出这么一个市场来,卖点零配件让我们生活下去。”
钟振飞叹息一声,说:“既然摆摊都能卖零配件,为什么不卖给其他私营企业呢?直接变现给大家发工资不好吗?”
男摊主摇头说:“那可不行,我们是生产摩托车的厂,卖零配件不符合规定,我们自己拿点卖,法不责众,我们轮流摆摊,收入也是工人们内部分配,挣点零花钱,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厂长之前也搞了一个末位淘汰制,想着把那群吃空饷的给淘汰掉。但厂里烂透了,搞来搞去,把最做事的给淘汰掉了,吃空饷的反而拿了先进个人,真TM的好笑是吧,哈哈......”
钟振飞在来章江之前,曾经对吕州机械制造厂的情况进行过仔细的分析和研究,也有一些个人的猜想,现在来到这个市场,果然情况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二十年前,吕州机械制造厂还是吕州市的标杆国营企业,盈利能力很强,工人的待遇在吕州也是数一数二。
发展到今天,这家国营企业已经成为了如今的光景,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
钟振飞又想起南平在转企升规搞的家具聚集区,一个巴掌大的厂区,请了十几个老头保安,月薪五千五,请了十几个保洁阿姨,月薪四千八,领头的物业经理月薪八千。
这么多人,天天没啥事干,却领着比他们公务员还要高的工资。
这就是为什么钟振飞在搞转企升规的时候,建设家具产业园区,坚持政府只参与监管,但不能过度干预,坚持市场化运营的主要原因。
政府只能干建房收租这种盈利的模式,而绝不能干有经营性行为的集体经济。
否则的话,就算是吕州机械制造厂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一样会被蛀虫们掏空。
钟振飞在何宏骞和牛杰辉的陪同下,又在这条街逛了一圈,问到的情况都大体相同,又大约清点了一下摆摊的数量,大约有三十多个摊位,好在数量还并不是很多。
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出来摆摊,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盗卖厂里的资产。
坐在车上,钟振飞交代何宏骞说:“小何,你跟分管区领导古运博说一下,周润生自己变卖房子给厂里的钱,叫财务核算出来,从工作经费当中,先返还给周家,不能让人家又流血又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