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小皇帝朱靖刚登基不久。
姜太后垂帘听政祸乱朝纲,朝堂上下大乱一片,全靠着当初扶持姜太后的几个王府势力在背后支撑。
广阳王府虽是中立,但后面也不得不投入姜太后阵营。
而广阳王妃却是出身于同姜太后有宿仇的张家,因此,广阳王妃在宫闱中受了诸多排挤,开始时并不得夫君欢心。
广阳王在年轻时风流无比,处处留情,直至遇到了一位农家女,那女子聪慧伶俐又通晓医术,将广阳王迷得晕头转向,整日追随着她。
偏生那女子还绝不肯入府为妾,还每次同房后还给自己灌下避子汤,不愿为广阳王孕下子嗣。
广阳王知晓此事后,不仅未责备她,反而对她更加怜惜,一颗心都丢到了她身上,空置了整个王府后院,一直都待在城郊的小院内,陪着那女子。
此事在汴京引起轩然大波,广阳王妃更是被指笼络不住夫君,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姜太后更是借此狠狠奚落她一番,连带着张家都被外人耻笑,直到广阳王妃有了身孕后,才有了改变。
广阳王府几代单传,子嗣稀少,后院的侧室小妾无论受过何样的宠幸,肚子里均未曾听见过动静,常喝避子汤的农家女更是不见动静。
谁知闷声不响的王妃因着祖宗规制的由头,十五承欢了一次就有了动静,且太医诊断,这一胎乃是男胎。
自此广阳王便回心转意,殷勤地守在王妃身侧,日夜不曾离开守着,再也未踏足那农家女的小院。
直至怀胎十月临产,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有了孩子后,王爷更是对王妃恩爱不已,嫡子一过周岁,他便立马为儿子请封为世子。
此时,那农家女早被广阳王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就被某些有心人给盯上了。
当年受宠时树大招风,如今恩宠不再,就成了别人眼中刺。
听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农家女便被人杀了,一把火将小院更是烧了个干净。
没了农家女,王府内也未掀起任何波澜,仍是一如既往,王爷也未再纳过任何女人,而那嫡子,就是今日的薛景昀。
讲到这里,薛景昀抬眼望向默默听着的苏檀,问道:“你觉得这个故事,好么?”
苏檀点头:“浪子回头,或许是个好故事,那兴风作浪的农家女后来也遭了报应,而王爷王妃二人亦是恩爱长久。”
薛景昀神情愈发低落。
他笑了笑,似乎在自嘲:“果然,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个极好的故事。”
苏檀却摇头:“不,我不这般认为。”
“浪子回头听着似乎不错,但整个故事里,所有人都会认为罪魁祸首是那个红颜祸水的农家女,但实则不然,如果没有她勾引,王爷亦会有其她小妾,整件事最大的凶手,而是王爷本身。”
“什...什么?”她的话在薛景昀脑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有些不敢置信。
苏檀又重复一遍,十分坚定:“世人会觉得,只要男子浪子回头,那他就不是罪人;世人会歌颂他的情意,他的英明,也歌颂他与王妃之间的恩爱,可我觉得,王爷王妃之间有何恩爱可言?
被指责被奚落时,王爷在外面的温柔乡,王妃独守空房;被宠爱时,王妃就成了珍宝。
王妃能做什么?
她顶着王妃的名头,既不能去惩治外面的农家女,更不能去惩治这件事的源头,也就是王爷本身。”
薛景昀从未听过有人说这番话。
他喃喃道:“世人都说那女子是罪魁祸首,连我听得多了,亦是对她心怀怨恨,恨她勾引那老不死的,否则我娘不会度过那段艰难的时日,可反过来想,正是那老不死给了她宠爱,才让我娘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沦为京城笑柄。”
苏檀点头:“我同你一般想的,在一段关系中,世人总是苛责女子,好的时候,便是女子贤良淑德;坏的时候,女子便替代了男子,成为罪魁祸首。”
薛景昀呆滞地看着她说完,眸中慢慢沁出泪水:“我就知晓,哥哥不会和那些人一样想...”
他一边笑着,一边擦泪,接着道:“其实,这不过是外人口中传的版本,我这儿还有另外一个,哥哥可想要听一听?”
苏檀神情微愣,果然,故事确实另有隐情。
她方才还在想着,这故事后面实在太过和美,像是有人早就编织好的。
薛景昀缓缓闭眼,将另外的版本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