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纱影般轻罩,夜朗星稀,小虫在草丛中浅鸣低唱。
清风徐徐,吹起廊檐下的竹帘,发出阵阵轻响。
方正小院里,地砖平整铺就,墙角种了各色花草。
萧景泰举起酒杯,陈洛初托底拿起杯子两相轻碰,掩袖而饮尽。
温热的酒意顺喉而下,陈洛初感觉心底渐渐热了起来,一些不明的情绪似要寻空而出。
陈洛初对萧景泰悠悠道:“记不记得咱们在陈家庄时,夏日里,祖父有时候也会把饭桌支在外面,咱们围在桌子周围,一边偷偷打闹,一边吃饭,有时候会捉了萤火虫用纱布包了放于桌上,当油灯照亮用。”
萧景泰面上也是一片遐思,往事不堪回首,尤其是这段最有童年感觉的回忆,尤是令人难忘。
“如果被祖父发现吃饭时玩闹又要挨训,这其中我被训的是最多的,我当时还奇怪,祖父怎么不说你,只说我和洛君。现在想想,他应该是不敢说你吧。只好摁着我和洛初教训了。”
萧景泰笑着点点头,“孩子当然是只能管自己家的了,别人家的孩子如何说得。”
陈洛初赞同:“也是,而且那别人家的孩子日后还做了皇帝,更是说不得了。”
一番对陈家庄的回忆让空气里多了些暖意,那丝尴尬明显少去了很多。
自从与陈洛初把陈如瀚案子的事摊开后,萧景泰最担心的那件事摆到了台面上,他的心里反而较之前轻松了些许多。
他饮尽杯中酒,轻叹一口气。
“安宁。”
陈洛初抬头看看他,奇怪他为何突然叫了自己这个名字,便答应着,“嗯?”
“在你心里,还是怪朕和先太子吧。”
她轻叹口气,继续埋头,不作言语。
“朕一直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平添负担。”
陈洛初淡淡道:“臣妾本就不是大义之人,家破人亡这状况,不管放到何人身上都是承受不住之痛。”
萧景泰轻声道:“朕知道失去至亲的痛。。。”
当年母亲的离世,一度让他痛不欲生,难以回神。
“臣妾近些年来一直想不通,明明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会犯出那样的案子。现在终于知道,父亲依旧是那清风朗朗之人,不是案宗上所记的贪腐之贼。这是得知事情真相以来,唯一让臣妾高兴之处。”
“臣妾的父亲陈如瀚依旧是那个忠贞儒将,爱国爱民,是个君子。。。”
说到君子时,陈洛初声音里带了些哽咽。
萧景泰面上颇有动容,眸子里溢满思量,轻声道:“嗯,朕都明白。”
“皇权更替,各方权力交接,势力争相角逐,陈将军是大义之人,朕一直心知肚明,他出事的时候,朕还小,没帮上什么。现在能做的就是替他照顾好你和洛君,至于他的卷宗记录,史料留存,不只你想这个事,朕也在考虑中,这个事交给朕就行了,你不用管了,朕最终会给你个交代。”
陈洛初听完这话,心里忽而酸酸的。
她知道萧景泰是一言九鼎之人,轻易不许诺,许下了就能做到。
除却那次她说要出宫的时候,他没有兑现。
陈洛初轻轻揉了下鼻子,拿起酒壶为萧景泰斟满了酒,又在自己的酒杯里斟上了一杯。
两人举杯再碰,她举杯一口饮干,抬眸看向萧景泰,灯光绰绰,如同少时的他一般,依旧是那样清隽好看。
多年前的事与他又有何干系。
当时的他也还是个半大孩子,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