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温度也越来越低,城头的风又冷又硬,像是刀子砸在身上一样。北岐的士兵一轮接一轮地进攻上来,守城的将士冻得手脚都麻木了,神经一直绷着,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厮杀了。弓箭,火油,石头,所有的手段他们都用尽了。
时间如此漫长,守城的人却在迅速减少,已经只剩不足三百人了,最多再撑两轮进攻,就真的没有人了。孟玄喆身中三箭,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北岐军队,嘶哑着嗓子问身边的将士:“咱们守了几日了?”
“十九日了。”
孟玄喆听到这个数字,愣了愣,而后笑了。他仰着脸,看着黑沉沉的云,笑容越来越大。忽然他站直身体,剑指北方:“众将听令!迎战北岐,不死不退!”
“不死不退!”守城将士振臂高呼。
北岐再次进攻,然而就在孟玄喆准备与北岐决一死战的时候,北岐军却突然撤兵了,北岐撤得急,连一些辎重都来不及带走,那黑压压的军队,很快消失在天边。
乌桓的守军一片欢呼,贺玄喆突然卸了力,跪倒了城头。身边的人连忙将人扶住:“大人!”
贺玄喆眼含热泪:“大计已成!大计已成!孟将军可瞑目了!”
巴赫率军匆忙往回返回乌苏里,却发现城池已经被攻陷,百官与家眷被俘。愤怒之际,又传来消息,沙河,赤城,乾水皆沦陷,巴赫震怒,驻扎在乌苏里城外三十里,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军队,准备与顾池宴一决生死。
顾池宴命人将乌苏里的官员及其将士家眷赶上城头,派使者向北岐军队喊话:“诸位所奔不过前程与富贵。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形势已然明朗,若是你们此时投降,归顺大邺,保证既往不咎,城中亲眷毫发无伤。可若是执迷不悟,刀剑无眼,后果难料,还请诸位好好思量思量。”
北岐军心不稳,巴赫亲自带队,向城头发起冲锋,并射杀了自己的王后,以表绝不投降的决心。
然而三日后夜,一支五人小队借着夜色悄悄来到了乌苏里的城下,以北岐前锋的头颅为投名状,叩响了乌苏里的城门。不仅如此,他们还带来了北岐大军的布阵图。
正值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宣府却传来急报,邑都悄然出兵,不日即将到达漠北一线。正摩拳擦掌的漠北将士顿时呆在了原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邑都这是想要来坐收渔利了。前有豺狼,后有猛虎。此时漠北进退两难。若是继续攻打北岐,即便是胜了,也无力再迎战邑都来的军队,死生难料。
可若是就此放弃乌苏里,立刻回援漠北一线,那所有的流血与牺牲都白费了,有了此次前车之鉴,再想要将北岐赶往泯山以北又将不知道要花多少年了。漠北再次将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之中。
“一旦将北岐赶走,可保大邺北疆百年无忧啊……邑都这是要将漠北赶尽杀绝了吗?一点余地都不留了吗?”王尤恩跌坐在了椅子上,心中又悲又怒。他想着刚刚经历过厮杀的战士们,身上的血还未擦干净呢。
“此战我们死伤了那么多战士,可是大家都知道这场仗的意义,纵使再艰难,没一个要退的!最后竟是要败在自己人手里吗?”
……
众人在指挥所里争论了一宿,也没有个结果。
刚刚下过雪的北疆苦寒又静谧,月亮也像被洗过了一般,银白色的清辉,又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澄盈的衣衫。月色过于明净,可以看到天空中被风吹动的丝丝缕缕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