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到米香,也是饥肠辘辘。
可他知道自己是没份儿的,因他并非雇工,而是个还债的罪囚。
“唉。”他叹口气,转身回粮仓:
“眼不见,嘴不馋。”
“就吃些生豆充饥吧。”
他刚转身,忽听赵凝霜喊道:
“那厮怎么不过来喝粥呀?”
陈十九没有理会,知道肯定不是在问自己。
他已经进了粮仓,手扶墙壁,正要坐下,听赵凝霜又说了句:
“露儿,他适才抓了只好漂亮的蝴蝶与你,用你无心哥儿的话说,也算是恩情。”
“你喊他过来喝粥。”
陈十九这才意识到,赵凝霜是在说他。
他赶紧探头往外看,果然见露儿一蹦一跳过来,笑嘻嘻冲他招手:
“我家姐儿喊你去喝粥呀。”
他虽听得分明,可还是不敢相信。
自从被打为罪囚,发往奴儿干,至今已经两月有余。
这两月时间里,他始终是被木鲁罕山卫的正兵锁在充为牢房的牲口棚里。莫说粥了,连干净的水都没喝过。
全凭他手上功夫厉害,捕食些误闯入牲口棚的老鼠、蛤蟆、蝙蝠之类充饥。渴了,就喝棚顶漏下来的雨水,才勉强活到今日。
真正的吃食,他已两月未见过。
所以,他绝不相信现在会有人给他粥喝。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周昏淡再次慈悲心肠爆发:
“姐儿,想是他腿脚不灵便,所以行走不得,我拿粥给他。”
赵凝霜不许:
“奴儿,你忘了师兄教我们的饮食之礼?”
“吃饭就应该坐在椅上、桌旁。没有桌子,坐在磨盘、碾盘旁也行。岂能让他像个老鼠似的躲在粮仓里吃?”
“无心,你去背他过来。”
陈十九眼睁睁看着无心凶神恶煞的朝自己走来,嘴里嘟嘟囔囔的骂:
“直,怎么这样麻烦?耽误我吃粥!”
“若不看你有些恩情与我家妹妹,我他娘的定然打杀了你!”
两句话骂完,人也到了,一把将他扛起,几步走到院中。
接着,往磨盘旁的椅子上一扔。
露儿从赵凝霜手里接过一碗粥,双手捧着,小心翼翼放到他面前的磨盘上:
“吃啊,你吃。”
“谢谢你送我的蝴蝶,有礼有礼。”
周昏淡又端端正正摆了双筷子在碗旁:
“兄台,吃吧,别客气。”
“别客气?”赵凝霜用鹅眼狠狠白了周昏淡一下:
“你姐儿的粮食,你随便送人吃,你当然是不客气。”
“这败家的鬼呀!”
滴答!
滴答!
陈十九捧着碗,未曾吃,先有两大滴泪落入碗中。
这是真正的粥啊。
虽然夹杂着不少草棍儿、稻壳和肥腻的米虫,但也有许多米在底下。
两个月来,这是他第二次看到米。
比起昨晚那黑糊的生饭团子,这是真正的吃食!
居然有人给了他这个罪囚一碗真正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