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猜到的?”
外人听起来像是毫无逻辑的问题,落在朝颜的耳朵里却是魏帝的自曝身份。
为帝王者,本不会对臣子解释此事,但奈何面前的人是杜朝颜,是曾经在魏帝膝下承欢的亲外孙女,是为魏帝贡献了诸多兵器的安北郡主。
魏帝本就不想将朝颜送去高丽和亲,于私,他作为长辈舍不得;于公,朝颜知道魏国兵器的短处,若是将来给高丽贡献更精妙的武器,对魏国也是威胁。
如若两国真的和亲,他也会派人在和亲途中杀了朝颜。
“刚刚陛下提起臣女的父兄时,臣女想到近几个月京中传言若无黑甲军,陛下便拿不下北凉。但臣女知道,就算没有黑甲军,凭陛下的谋略,统一北方不是难事。”
“为臣者,最忌功高盖主。”魏帝低喃道。
“颜颜,你父亲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慧,朕也不用做这些事。”
朝颜匍下身子对着魏帝拜了又拜,她这几拜,是为护着一心为她的家人,而不是真心臣服于面前多疑的魏帝。
“家父从未对陛下有不臣之心,除了陛下,再无人能倾动所有的黑甲军。”
魏帝自胸腔吐出一口舒缓之气,他的嘴角轻轻上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朕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有没有杀高丽公主?”
朝颜抬起头直视魏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答道:
“是臣女杀的。”
“晚些时候朕会让你父女二人团聚,旁的事,朕就不追究了。”
“多谢陛下。”
朝颜知道魏帝指的是死在溪边的黑甲军,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黑甲军只有可能死于朝颜之手。
就算朝颜放过他们,魏帝也不可能给自己留一个隐患。
知道太多实情,可是会死的。
脚镣声哒哒地打在宫道的青石板上,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躲在宫门后,得意地看着狼狈的朝颜走过她的面前,小声说道:
“哼,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朝颜并未注意到那名女子,她的周身都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所笼罩。
那人手握着一卷图纸,身上的袈裟火红热烈,眼底的黑眼圈比前日更甚。
在朝颜打入天牢的第二日,昙曜也不知通过什么方法乔装混了进来,那时他的眼睛已是布满血丝,现下看起来只比之前更加疲惫。
昙曜弯腰对着面前的公公拜了拜,悄悄递给公公一个钱袋。
“可否劳烦公公行个方便,贫僧有几句话想与郡主说。”
公公回头看了朝颜一眼,掂着钱袋退到一旁。
“你们可快点啊,耽误了功夫,圣上怪罪下来是要掉脑袋的。”
“多谢。”
两人就那样站在原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昙曜的视线扫过朝颜身上的手铐脚镣,手中的图纸被他捏得滋滋作响。
“曜师如今将宫里的一套学得极好,以后也能...”
昙曜打断朝颜故作轻松的安慰,“我们在想办法救你。”
朝颜愣了一下,苦笑着摇头。
“听我三兄说你要去武州了,何时动身?”
“下月,这几日在工部交接事项。”
“那就预祝曜师一帆风顺,此行顺利。”
“好了好了,要走了,不能再停留了。”
公公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对话,强拉着朝颜就走。
面对朝颜频频回头宽慰他的笑脸,昙曜的嘴角却怎么也弯不起来。